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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明说得头头是道,周围一片怨言,林庸被吵得眉心直跳,黑着脸道:“那先休憩片刻,稍后——”“好!林大人说今晚在此处安营,大家都停了吧,谢过林大人。”
周启明扬声高喊,恰逢大家都不想走了,直接席地而坐,乌泱泱地一大片。林庸见状怒火冲天,他捏紧了手中的鞭子,正欲问责,周启明却已不见人影。
……
“国公爷,大公子,您二位喝水。”
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启明左手水囊,右手布包,抽空摸索腰间的钥匙,给两人解开枷锁脚镣。
“林庸这人就是轴,唉!您二位受累了。水囊我贴身放,还是温的,饼有些凉,先凑合一顿吧,等明日到了驿站,我给两位弄点荤腥尝尝。”
他言辞殷勤,仿佛自己面前的还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宁国公,而不是一个身披枷锁的囚犯。
“无妨,有劳周大人。”
回答他的是宁重远,他生了一副绝顶的好相貌,狭长的眼眸如春水潺潺,昏暗的光线也挡不住眉目如画的风华。
临行前宁锦婳如散财童子,花重金打点押送的官差,能买通都买通了,因此两父子没受多少苦,脸上和衣裳都是干净的。
尤其是宁重远,他身形如竹节挺拔,一身白色的囚服硬是被他穿出了高华的气度,白玉般的指尖一点一点掰开面饼,把两文钱的饼子都衬得矜贵起来。
见此情景,满心钻钱眼里儿的周启明难得心生一丝惭愧,尴尬道:“路上没什么吃的,委屈大公子了。”
那位像天仙似的王妃给他的金银能把一座城的烧饼买下来,他却给人哥哥吃这种粗食……他顿时觉得兜里的银子有点烧手。
宁重远轻笑一声,声音如玉石般清润:“此等处境,有口吃的果腹足矣。”
他拿过水囊,先递给宁国公,“父亲喝水。”
宁国公沉默着接过,他年岁四十有余,面容刚毅,剑眉浓目,即使身陷囹圄,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不敢小觑。
纵然周启明这种钻营之辈,在他面前也不自觉缩起脑袋。他忙打开手边的布包,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一个肉馅儿包子。
——虽然不热了,但还是软的,在众人尚且食不果腹的时候,的确算得上人间美味。
“国公爷,您先垫垫肚子?”
宁国公摆摆手,道:“给重远。”
他常年习武,今日这点儿路程不算什么,但宁重远不一样,他亲自教养的孩子,一颗十足的七窍玲珑心,却没有一个好身板。
宁重远微微笑,他没有言语,慢条斯理地掰着手边的饼子,细嚼慢咽。
此时,周启明忽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
他走开一会儿,又慌忙跑过来,手上拿着两双布鞋,脚面宽大,鞋底厚实。
“这是王妃娘娘嘱托小的带的,一路辛劳,两位快换上吧。”
犯人没有背囊行李,宁锦婳便把这些衣物琐碎托付给了别人,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周启明方想起这档子事。
宁重远先用清水净了手,才缓缓接过鞋子,双手摩挲着鞋面,他如墨的眉眼里显出一丝笑意。
“婳婳长大了。”
他喟叹一声,目光看向宁国公,眸色温和。
宁国公严肃的神情稍微和缓,缓声道:“我最是忧心她,她刚生产完,月子还没过就来回奔波,身子怎么扛得住。”
小女儿自小被他宠得娇气,没受过什么苦,这回一定吓坏了。他不用想就知道,她背地里定偷偷抹了不少眼泪。
一边抹眼泪,一边还得为他们打点差役,这鞋面摸起来柔软亲肤,却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与觊觎。
他的婳婳懂事了,但这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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