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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没想到,牧碧微才走到了无人处,打发了挽袂,自己脚下步伐却一转,压根没往风荷院去,而是顺着一条僻静的宫道溜到了冀阙宫的一处角门,趁着守门的小内侍不留神出了门——景福宫因是何容华如今的住处,她自然是特特留意过在什么地方的。
这会便抄了近路在一处少人经过的地方躲在树后等着宛英,站定之后,因见路那边还无人过来,牧碧微伸手摸了摸身上,心道宛英这样的大宫女忽然跑过来寻姬深做主,孙贵嫔那边虽然不至于真的有事,但恐怕也有番说辞,还是莫要露了行藏的好。
这么想着就没必要拿身上的东西了,她随手就着附近积雪捏起了雪团来,捏了十个不到时,却见不远处宛英脚步匆匆,面上兀自带了愠怒之色,果然是要到景福宫去了。
宛英正盘算着到了景福宫要怎么劝说姬深,又想着何容华虽然与孙贵嫔这边一向不对付,可比起牧碧微在祈年殿的所作所为,失去了唯一同母弟弟的何容华更对牧家人恨之入骨呢,到时候借着此事未必不能临时与何容华联一回手……她正思索着届时该如何说服何氏,冷不防斜里一团白影扑了过来!
啪嗒!
宛英下意识的一躲,她究竟年轻,虽然冬日不免穿的臃肿些,可因反应及时,到底堪堪躲了过去——低头一看,却见一滩雪泥摔在了身边不远处。
“这宛英莫不是学过歌舞?身段忒灵巧。”树后牧碧微掂了掂手里的一对雪球,有点失望,随即不等那边宛英看过来,双手连挥,这次却是用上了从前牧碧川教导过的暗器手法,四颗雪球飞旋而出!
宛英虽然步伐灵活,这回却是只躲过了一颗雪球,其中两颗砸在了身上也罢了——有一颗因她向雪球飞来处扭头观察何人如此促狭,恰恰砸中了她的鼻梁!
牧碧微将雪球捏得极为紧实,宛英本又是个美貌佳人,在孙贵嫔面前的得意人儿,素来娇惯不下许多失了宠的宫妃的,这一记吃痛,又在鼻梁上,顿时觉得鼻梁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她就地捂着鼻子痛叫道:“是哪个促狭的敢动祈年殿的人?我回头告诉了贵嫔娘娘,看不打断你们的腿!”
宛英骂了几声不见四周有人出来,她跟着孙氏也是养了一副泼辣性子的,虽然觉得鼻上还痛着,但见这情况,也一跺脚,捂着痛处快步跑到方才记得的雪球飞来处去找人,不想树后却是一片杂乱的脚印,又是雪又是泥的早已看不清楚了,再看附近一行脚印到了另一条宫道上——宫道上的雪都是扫过了的,却是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了。
“这里离着晏呢宫近,崔列荣那个没用的废物!必是她管束不住宫人,小宫女小内侍们趁机躲懒,跑了出来在这儿打雪仗,误伤了我也不停下与我赔礼!真真是晦气!”宛英虽然如此猜测却到底寻不到证据,只得在原地痛骂了几句,恨恨的揉着鼻子去了。
薜荔山庭
牧碧微心情颇好的回到了风荷院,才跨进门,却见守门的吕良上前来低声禀告道:“青衣,方贤人不久前派了人来寻青衣,得知青衣人不在,就留话要青衣回来后去一趟方贤人的住处。”
“方贤人?”牧碧微立刻回忆起那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偏生不见姬深喜欢的贤人来,奇道,“她可说了有什么事?急不急?”
吕良一向口齿笨拙,只简单回道:“方贤人派来的人什么都没说,也没见来人露出急色。”
“那我先去换身衣服。”牧碧微道。
吕良虽然如今算是她的人,可究竟才服侍了几天,牧碧微可不全信他的话,而且方贤人乃是太后身边出来的,自己进宫这些日子,名义上是属于方贤人的下属,可她一直都没找过自己,如今忽然主动派人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总也要仔细盘算一番再过去,免得措手不及。
到了里头,却见阿善还没有回来,牧碧微顿时皱起了眉,心道莫非阿善不小心在长信宫里被抓了,所以方贤人来找自己吗?
阿善习武其实比牧碧微时间长——这是因为当年沈太君起初对看着娇弱的闵氏不大满意,闵家对牧齐也不很放心,毕竟牧家世代为将,武将的脾气总不如文官让人放心,闵氏又是那样柔弱的女郎,万一两人过日子免不了发生争执,牧齐一急之下打了闵氏怎么办?
因此闵家挑出了家中护卫之女阿善做了闵氏的陪嫁使女,这是因为阿善自幼跟着其父练过些拳脚的缘故。
只不过阿善究竟不姓牧,就是牧碧微这嫡亲的女儿,也没学牧家多少东西,但阿善在几个寻常宫人妃嫔眼底下窥探些消息总不可能失手啊?
牧碧微皱着眉在内室来回踱了几回步,见阿善还是没回来,心想若阿善当真在方贤人那里,自己很该早点过去,虽然阿善也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但自己才惹了姬深不高兴,她又身份尴尬,到底还是早去了见机行事,免得她势力单薄的好,若不关阿善的事呢,自己这儿也断定不了方贤人这一回邀约的意思,不如过去听个明白。
如此想着,她叫进挽袂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裙,这才往方氏所居的薜荔山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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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荔山庭是和风荷院差不多的院子,之前顾长福说贤人的份例就是这么个院子住,先前顾长福曾透露这位方贤人本有机会提为作司,与阮文仪同级,但却被姬深所阻,如今又见她住的这样僻静,心下不免暗想这方贤人堂堂三品女官,正经的贤人,又年轻美貌,怎么就这样叫姬深厌恶?
不过转念想起了当日宣室殿上方贤人那冷漠之状——她从前在甘泉宫里总不可能这样伺候太后吧?许是方贤人不想做姬深的妃嫔因而惹恼了他吗?这也不奇怪,姬深不是喜欢被反驳的君上,别说高祖皇帝那等虚心纳谏的心胸,就是先帝睿宗除了在济渠王一事上狠辣外,其他地方都算不得苛刻的,本朝因一言之不和,对堂堂顾命大臣,还是宰相又砸又骂的,还真就姬深一人。
方贤人这里守门的却是个年老内侍,牧碧微自是不认识的,挽袂却认识,见牧碧微只微微点头不开口,知她之意,便代为道:“曹公公,方贤人方才使了人去叫牧青衣过来,如今牧青衣已经到了,还请公公代为传达。”
那曹姓内侍年纪看着老迈,耳目倒也聪明,捏了捏挽袂递过去的荷包,点头道:“还请青衣在此稍等。”说着虚掩了门向内走去。
走了几步,料想被门隔着牧碧微两人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动作,便朝后头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不过一个青衣,也敢端着贵人们的架子,连话都不亲自说一句,就一个打赏寻常宫人的荷包,还指望咱家给你通报?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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