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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霍光辅政（第1页）

巫蛊之祸后，燕王刘旦自以为依长幼顺序，应立自己为太子，上书请求到长安作宫廷侍卫。武帝大怒，将燕王使者斩于未央宫北门。刘旦博学善辩，聪明有才，他的弟弟刘胥，武勇有力，但他二人都不守法度，多有过失，所以武帝不立他们俩。

钩弋夫人的儿子刘弗陵，这时只有7岁，身体壮实，又很懂事，武帝非常喜爱他，想立为太子。只因他年纪太小，母亲又很年轻，所以忧豫了很久。武帝想让大臣辅助刘弗陵，细察群臣，发现只有光禄大夫（掌管议论和劝谏）霍光为人忠厚，可托付大事。于是武帝令黄门官画了一张周公背负周成王接受诸侯朝见的画，赐给霍光。过了几天，武帝借故谴责钩弋夫人，钩弋夫人脱下簪珥，叩头请罪。武帝说：“带下去，送到掖庭的监狱！”钩弋夫人回头看着武帝，武帝说：“快走，你不能活下去了！”后来予以赐死。不久，武帝闲居时问身边人：“外面的人对夫人之死有什么反映？”答道：“人们认为‘既然将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为什么还要杀太子的母亲呢？’”武帝说：“这就不是你们这些平庸之辈所能理解的。古时国家所以会乱，就是由于国君年幼，而国君之母却当壮年。女主人独居，往往骄矜傲慢，淫乱放纵，别人却无法禁止。你们没听说过吕后之事么！所以我不得不把她先除掉！”

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武帝病重，霍光流泪问道：“如有不测，谁来继承皇位？”武帝说：“你还没体会出上次赐给你的那幅画的含义吗？要立少子，你要像周公一样辅佐他！”霍光叩头推让。十二日，武帝下诏立刘弗陵为太子，时年8岁。十三日，武帝任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桑弘羊为御史大夫，都在武帝病床前拜受遗命。十四日，武帝在五柞宫（陕西周至）去世，年70岁。

武帝明决断，善用人，执法严厉，毫不留情。即位之初，罢黜百家杂说，独尊《六经》，举用贤良，经营西域，北伐匈奴，南平两越，东定朝鲜，奠定了空前辽阔的大汉疆域。在晚年大修宫室，巡游无度，迷信鬼神，杀戮太甚。但又能深思悔悟，自下《轮台罪己诏》检讨错误，成为皇帝中公开认错的第一人。

十五日，太子弗陵即皇帝位，是为汉昭帝。因年纪小，和他的姐姐鄂邑公主一道住在宫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3人同掌尚书事，辅佐幼主，一切政令由霍光发出。这年冬，金日磾去世，匈奴侵入朔方，杀掠当地官吏百姓。汉征发军队屯驻西河防御。

霍光与上官桀关系友好，霍光每逢例行休息，上官桀常入朝代替霍光处理政事。霍光的女儿嫁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为妻，生下一个女儿，时年5岁，上官安想通过霍光使女儿纳入后宫，霍光认为外孙女太小，没有答应。昭帝的姐姐盖长公主与她儿子的门客丁外人私通，上官安跟丁外人很要好，游说丁外人说：“我女儿容貌端正，如能得到盖长公主的帮助，入宫成为皇后，那我父子在朝为官，又有皇后内亲的关系，地位将会更加巩固，此事全赖您玉成。依汉朝的惯例，公主常常嫁与列侯为妻，到了那时，您又何愁不能封侯呢！”丁外人听了很高兴，将此事告诉盖长公主，盖长公主表示同意。于是昭帝下诏，将上官安的女儿召入宫，封为偼伃，任命上官安为骑都尉。

始元四年（前83年）三月，立上官偼伃为皇后。次年，封上官安为桑乐侯。上官安日益骄恣淫逸，昭帝赐他在殿中宴饮，他回家后对门客炫耀说：“我和女婿一同喝酒，非常快乐！”看见昭帝的服饰，就派人回家，想将自己的服饰烧掉。儿子病死，仰头大骂上天，其顽劣狂悖如此。

始元六年（前81年）七月，昭帝接受贤良、文学之士的建议，罢黜掌管盐铁专卖的官员。武帝末年，天下财富虚耗，户口减少一半。霍光深知当务之急，是减轻百姓的赋税和徭役，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又与匈奴恢复和亲，百姓日益富足，逐渐恢复了文帝、景帝时的繁荣景象。

元凤元年（前80年）八月，上官桀父子已获得尊贵的地位，很感激盖长公主，想为丁外人求得一个列侯的爵位，但霍光不同意。又替丁外人请求任命为光禄大夫，好让他有机会被皇帝召见，霍光又不同意。盖长公主因此恨霍光，而上官桀、上官安几次为丁外人谋求官爵都未成功，也很惭愧。又因上官桀的岳父所亲近的一个叫充国的人，担任太医监，未经允许私自闯入宫殿，被逮捕下狱，定为死罪。处决犯人的冬季即将过去，盖长公主替充国交纳20匹马以赎其罪，才得以免除死刑。于是上官桀、上官安父子非常恨霍光而感激盖长公主。武帝时，上官桀位居九卿之列，地位在霍光之上，后来上官桀父子并为将军，皇后又是上官安的亲女儿，霍光只是皇后的外祖父，却独揽朝政，由此上官安父子与霍光争权。燕王刘旦觉得自己是昭帝的哥哥，未能继承皇位，常常心怀怨恨。御史大夫桑弘羊因创立盐、铁、酒专卖制度，为国谋利，自认为有功，想为自己的亲属谋求官位，却遭到霍光拒绝，因而也怨恨霍光。于是，盖长公主、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与刘旦勾结一起，阴谋除掉霍光。

刘旦派孙纵之等前后十几批人，带着大量金银珠宝和良马贿赂盖长公主、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等人。上官桀又派人伪造燕王刘旦的上书，说：“霍光出外检阅郎官和羽林军时，和皇上出巡时一样，把所经之处都加以戒严，还派太守事先去准备饮食住处。”又说：“苏武出使匈奴被扣19年不肯投降，回国后不过做了个典属国。霍光的长史杨敞并无什么功劳，却被封为搜粟都尉。霍光还擅自增加自己幕府中的校尉，专权自恣，恐怕会有不轨之举。我愿交还燕王的印玺和符节，入宫侍卫在皇上身边，监督奸臣的行为，以防变乱。”他们乘霍光休假出朝时奏报昭帝。上官桀打算交给下面有关官员去审理，桑弘羊则要和其他大臣一同逮捕霍光，撤销其职。奏章上呈后，昭帝搁置不发。第二天早上，霍光听说此事，站在绘有古代帝王像的西阁中待命，不敢进殿。昭帝问：“大将军在哪里？”上官桀答道：“因燕王告大将军有罪，所以他不敢进殿。”昭帝说：“召大将军进来。”霍光进殿后，脱下官帽，叩头谢罪。昭帝说：“将军请戴上帽子！朕知道这个上书是假的，将军无罪。”霍光问：“陛下凭什么知道呢？”昭帝说：“将军到广明去校阅禁卫军，是最近的事。选拔校尉，也不到10天，燕王怎么会知道！况且将军如要造反，也不需要校尉。”这时昭帝年仅14岁，尚书、左右侍从听后都很吃惊。那个上书的人后来果然逃跑了，昭帝下令紧急追捕。上官桀等人心虚害怕，对昭帝说：“这点小事不须去深究了。”昭帝不听。后来上官桀的同党还有说霍光坏话的，昭帝立即怒斥：“大将军是忠臣，先帝托付他辅佐我，谁再敢诬陷大将军就要依法治罪！”从此上官桀等人再也不敢攻击霍光。

上官桀等人又秘谋，由盖长公主宴请霍光，然后埋伏武士杀死霍光，趁机废掉昭帝，迎立刘旦为皇帝。刘旦也派人送信来表示支持，答应事成后封上官桀为王，以作为回报，还向外联络各郡国的豪杰数千人。刘旦把此事告诉了燕国丞相平，平说：“大王以前也和刘泽结为同谋，事未成功就被发觉，是因为刘泽平时喜浮夸，好欺凌属下。我听说上官桀一向办事不稳，上官安又年轻骄横，恐怕他们会像刘泽一样不能成事，或事成后又反叛大王。”刘旦说：“盖长公主报信说，只担心大将军和右将军，现在右将军（金日磾）已死，丞相田千秋也病了，希望此事一定成功，不久就可证实。”于是命令群臣整治行装前往长安。

上官安又密谋将刘旦引诱来杀掉，然后废掉昭帝，改立上官桀为皇帝。有人问：“那皇后怎么办？”上官安说：“追逐麋鹿的猎狗，还能顾及兔子吗？况且现在只依仗皇后的尊崇，一旦皇上移情他爱，那我们即使只想作一介平民也不可能。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正好此时盖长公主一位侍从的父亲、担任稻田使者的燕仓知道了这一阴谋，报告了谏议大夫杜延年，杜延年上报朝廷。九月，昭帝命丞相率领中二千石的官员去追捕孙纵之和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等，连同他们的宗族全部斩杀，盖长公主自杀。燕王刘旦听说，召燕丞相平来商议说：“事已败露，是否趁机举兵？”平说：“上官桀已死，老百姓都知道了，不可举兵。”刘旦忧愤心烦，摆下酒宴与群臣、妻妾诀别。适逢昭帝下达公文责问刘旦，刘旦自缢而死，王后、夫人等20多人随刘旦一起自杀。皇后因为年纪小，没有参与阴谋，又是霍光的外孙，所以没有被废黜。

这一年，匈奴派左、右两部骑兵2万人，分为四队，侵入边境掠夺。汉军追击，斩杀、俘虏9千人，活捉匈奴瓯脱王。匈奴怕瓯脱王引导汉军去攻击他们，向西北方逃去。

元凤二年（前79年），匈奴派遣9千骑兵屯驻受降城，以防备汉军。又在受降城以北的余吾水架设桥梁，准备万一兵败，可以渡桥向北逃走。匈奴单于想与汉朝和亲，又担心汉朝不同意，所以不肯先提此事，但经常让身边的人去暗示汉朝的使者。不过匈奴入侵掠夺汉朝的情况日益减少，对待汉使的态度也越来越好，希望因此慢慢达到和亲的目的。汉朝也利用这一情况来牵制匈奴。

元凤三年（前78年）正月，匈奴单于派犁污王来窥测汉朝边境，认为酒泉、张掖地区的兵力日益薄弱，可以出兵作试探性攻击，有希望能收复这一地区。这时汉朝已事先从来降的匈奴人那里知道这一计划，昭帝命戍边守军加强戒备。过了不久，右贤王、犁污王的4千骑兵分为三队，侵入日勒、番和地区（河西走廊）。张掖太守和属国都尉派兵出击，大破匈奴军，仅几百人逃掉。归属汉朝的义渠王把犁污王射死，汉赏赐义渠王黄金2百斤，马2百匹。从此以后，匈奴再也不敢入侵张掖。

当初，冒顿击败了东胡，东胡残余部众分别占据乌桓山和鲜卑山，称为乌桓，世代臣服于匈奴。汉武帝曾派霍去病击破匈奴左翼，把乌桓人迁徙到上谷、渔阳、右北平一带的塞外居住，替汉朝侦察匈奴的动静。乌桓的势力一天天强大起来，于是起兵反叛汉朝。

这时汉朝边郡的烽火报警设施严密，匈奴侵扰汉朝边塞获利较少，所以很少侵犯边塞。后来汉朝又得到归降的匈奴人，说乌桓人曾挖掘过匈奴的祖坟，匈奴对此十分怨恨，正在调派2万骑兵攻击乌桓。霍光想发兵截击匈奴，询问护军都尉赵充国，赵充国认为：“乌桓连续几次侵犯我边境，现在匈奴攻击它，对汉朝有利。再者匈奴近来很少前来骚扰，北部边境侥幸得以平安。蛮夷之间自相残杀，而我们出兵截击，招他们前来骚扰生事，这不是好计策。”霍光又询问中郎将范明友，范明友说可以出击。于是封范明友为度辽将军，率2万骑兵从辽东出击。匈奴听说汉军来到，引兵离去。当初，霍光告诫范明友说：“大军不要空无所获而还，如果不能截击匈奴，就去打乌桓。”当时乌桓刚受到匈奴的攻击，范明友所部既然未能拦击匈奴，便乘乌桓疲惫之机发动攻击，斩杀6千多人，获得3个乌桓首领的人头。匈奴因此惊恐，不敢再出兵攻击汉朝。

元凤四年（前77年）六月，楼兰王去世。匈奴最先听说，将在匈奴作人质的楼兰王子安归送回楼兰，拥立为楼兰王。汉朝派人诏令刚即位的楼兰王到长安朝见，楼兰王推辞不来。楼兰国位于西域的最东部，靠近汉朝，中间隔着沙漠，缺乏水源草场。过去楼兰国经常派出向导，迎送汉使，负责担水挑粮。因屡次受到汉朝不良吏卒的掠夺，逐渐对汉朝产生了戒惧，认为不宜和汉朝交往。以后又受到匈奴的挑拨，竟多次截杀汉使。楼兰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投降汉朝，一一说出了这些情况。骏马监傅介子出使大宛，昭帝命他顺路去责问楼兰和龟兹。傅介子到楼兰和龟兹，责问了两国国王，两国都表示谢罪顺服。傅介子从大宛回国时，经过龟兹，正好遇到匈奴使者从乌孙返回，也在龟兹。傅介子率领随从人员将匈奴使者杀死。回国后，把这些事奏报昭帝，昭帝升傅介子为平乐监。

傅介子对霍光说：“楼兰、龟兹屡次反叛，如不诛讨，不足以使其戒惧。我路过龟兹时，觉得龟兹王很容易接近，轻易能将他制服。我愿去刺杀他，以扬威西域各国。”霍光说：“龟兹路途太远，还是先到楼兰去试试。”于是禀告昭帝后派傅介子前去。傅介子率领卫士，携带金银币帛，扬言要赏赐给外国，以此为名来到楼兰。楼兰王不愿亲近傅介子，傅介子假装离去，到达楼兰西部边界时，派翻译对楼兰王说：“汉朝使者携带黄金、锦绣来赏赐西域各国，大王如不来接受，我们就要到西边的国家去了。”并拿出黄金、钱币给他们看。楼兰王贪图汉朝财物，前来会见汉使，傅介子与楼兰王坐在一起饮酒，把财物陈列出来让他观看。傅介子对楼兰王说：“汉天子让我私下报告大王。”楼兰王起身，随傅介子进入帐幕，屏退随从，两名汉朝壮士从背后用刀刺向楼兰王，楼兰王当即死亡，他的大臣及左右随从人员都四散逃走。傅介子宣告楼兰背负汉朝的罪状，说：“汉天子派我来诛杀楼兰王，改立他的弟弟尉屠耆为国王，汉朝大军马上就到，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招致灭国之灾!”傅介子砍下安归的头，快马送到长安，悬挂在未央宫北门下。改楼兰国名为鄯善国，将宫女赐给尉屠耆作夫人。并应尉屠耆的请求，派司马和吏士40人到鄯善国伊循城屯田，以镇抚鄯善国。

元平元年（前74年）四月，昭帝在未央宫去世，年22岁，没有儿子。当时武帝的儿子只有广陵王刘胥还在世，霍光与群臣商议立帝，大家都主张立刘胥。刘胥本来因行为不检点，有失皇家体统，武帝不喜欢他，霍光因此深感不安。一位郎官上书说：“周太王不立长子太伯而立幼子王季，周文王舍弃长子伯邑考而立他的弟弟武王，说明只要认为谁继承皇位最合适，即使是废长立幼也完全可以，广陵王刘胥不可以承继皇位”这份奏章正合霍光心意，霍光把奏章拿给丞相杨敞等人观看，达成一致，不立刘胥而立昌邑王刘贺。当天由上官皇后颁下诏书，派谴代理大鸿胪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用七辆驿车的高礼遇将刘贺迎接到长安。

刘贺是昌邑哀王刘髆的儿子，他在封国内一向狂妄放纵，所作所为毫无节制。武帝去世时，刘贺就仍旧出外游玩狩猎。中尉王吉上书劝谏，刘贺依然放纵如故。刘贺经常与他的侍从奴仆、厨师在一起游戏娱乐，大吃大喝，赏赐没有限度。郎中令龚遂忠厚刚毅，为人忠贞正直，一向坚持原则，对内不断规劝刘贺，对外责备封国丞相、太傅没有尽到责任，常常引述经义，陈说利害，甚至声泪俱下，当面指责刘贺的过失。刘贺总是捂着耳朵起身而去，终不改那些荒诞的行为。

等到征召刘贺到长安的诏书到来时，正值初夜，刘贺在火烛下打开诏书。第二天中午，刘贺动身前往长安。下午申时（15点），到达定陶，走了135里，以致沿途都是累死的侍从的马匹。刘贺来到济阳，让求买叫声长久的长鸣鸡。经过弘农时，刘贺又派一个叫善的奴仆将从民间找来的美女藏在装载衣物的车中。到了霸上，大鸿胪在郊外迎接，掌管车马的驺奴献上天子的坐车，刘贺派他的太仆寿成驾车，龚遂陪坐。将到达长安东都门时，龚遂说：“依据法礼，奔丧的人望见了国都就要大哭，前面就是长安城的东郭门了。”刘贺说：“我咽喉痛，不能哭。”到了城门，龚遂又提醒刘贺，刘贺说：“城门和郭门一样嘛。”快到未央宫的东门时，龚遂说：“昌邑国吊丧的帐幕就在宫门外御用大道的北边，帐前有一条南北通道，马匹走不了多远，大王应该下车步行，面向西方，伏地痛哭，极尽悲哀之情，才可停止。”刘贺说：“好。”到了下车的地方，刘贺按照礼仪哭泣了一番。六月初一，刘贺接受了皇帝的印玺，继承了皇帝的称号，尊奉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刘贺即皇帝位，荒淫嬉戏，毫无节制。把原昌邑国的官员都征调到长安，并且破格提拔他们。原昌邑丞相安乐提升为长乐宫的卫尉。龚遂见到安乐，流泪向他说：“大王立为天子后，日益骄纵，而且也不听我的规劝了。现在仍在居丧期间，却天天和亲信大臣一起喝酒作乐，观看虎豹博斗，又传召皮轩车到各处巡游，见到美貌宫女，立即召入，令其吃酒侍寝，所作所为都违背了礼仪。古制宽容，作大臣的如不得志，还可以辞职隐退，现在却想走都走不了，想佯装发狂，又恐被人看穿，死后还要遭人唾骂，该怎么办呢？您是陛下原来的丞相，应该极力去规劝才是啊！”

太仆张敞上书劝道：“昭帝早逝无子，大臣们都很忧惧，选择贤能圣明的人承继皇位，到东方迎接大王时，惟恐迎驾的车马延误了陛下的行程。现在陛下方当壮年，初即皇位，天下人无不拭目倾耳地期待着，想看到有什么善政美俗。结果是辅国的重臣没有得到褒奖，而昌邑国拉车的小吏却先得到升迁，这是最大的过错。”刘贺不听。

霍光为此忧愁烦恼，与以前的亲近旧属大司农田延年暗地商议。田延年说：“将军是国家的重臣，既知道这个人不可以承担重任，为什么不去报告太后，建议另外改选贤能的人来拥立他呢？”霍光说：“现在就想这么办，不知古时有没有先例？”田延年说：“伊尹辅佐商朝时，曾经放逐了昏庸无道的太甲，安定了国家，后世都称赞他的忠心。将军若能这样做，就是汉朝的伊尹。”霍光于是引荐田延年兼任给事中（顾问应对官）一职，与车骑将军张安世秘密计划废黜刘贺。

刘贺外出巡游，光禄大夫夏侯胜挡在车驾前进谏，刘贺大怒，将夏侯胜捆绑起来，交给官吏审理。官吏将这件事报告霍光，霍光命暂缓处理。侍中傅嘉因多次劝说刘贺，被刘贺逮捕入狱。

霍光、张安世计划已定，派田延年向丞相杨敞报告。杨敞听言十分惊恐，不知该说些什么，吓得汗流浃背，只是唯唯诺诺而已。田延年起身去厠所，杨敞的夫人急忙从东厢房跑出来对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而今大将军计议已定，派大司农来通知你，你不赶快答应，和大将军同心协力，还迟疑不决，是会先被杀头的！”田延年从厠所回来，杨敞夫人参与讨论，答应“一切听大将军吩咐！”

二十八日，霍光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宫开会。霍光说：“昌邑王刘贺德行昏乱，恐怕会危害国家安宁，怎么办呢？”群臣听后都大惊失色，不敢发言，只是唯唯诺诺。田延年起身离席，走到群臣面前，手按剑柄说：“先帝将幼弱的孤儿嘱托给将军，并把国家大事交与将军做主，是因为相信将军忠义贤明，能够保全刘氏的江山。现在昌邑王称帝以来，朝臣议论纷纷，人心不安，国家陷入危亡境地。况且我汉朝先帝的谥号都有一个‘孝’字，为的就是江山永存，使宗庙祭祀不断。如果汉家祭祀断绝，将军即是亡故，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先帝于九泉之下呢？今天讨论的事情，必须当机立断，群臣中谁如果再忧豫不决，我请求立即挥剑斩首！”霍光谢罪说：“大司农责备得很对！国家不得安宁，责任在我。”于是参与计议的人都叩头说：“万民的命运，都掌握在将军手中，我们都听从大将军的！”

霍光和群臣一同晋见太后，向太后陈述了昌邑王不可以继承皇位的理由。皇太后乘车前往未央宫承明殿，下令各处宫门的守卫，不许让昌邑王手下的群臣入宫。当刘贺朝见太后之后，准备乘车回温室殿，此时守门太监已接到太后的诏令，每人把持一扇宫门，刘贺进去，立即将门关闭，把跟在后面的原昌邑国臣属都挡在外面。刘贺问道：“这是干什么？”霍光跪着说：“皇太后有诏令，不许原昌邑国属臣进宫。”刘贺说：“慢慢来，何必搞得这样紧张吓人！”霍光派人把昌邑王的属臣都带到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张安世率领禁卫骑兵逮捕了他们2百多人，送到廷尉的特别监狱。并命令曾在昭帝宫中担任过侍中的太监守护着刘贺。霍光告诫属下说：“一定要严加守护！谨防昌邑王被害或自杀，以免我在天下人面前背上杀主的恶名。”这时刘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废黜，问身边的人说：“我以前的臣僚犯了什么罪？大将军为什么把他们全逮捕起来了呢？”

皇太后下诏令召见刘贺。刘贺听说太后召见，心中害怕，便说：“我犯了什么罪？太后为什么召见我？”皇太后身披用珍珠串成的外套，盛妆打扮，坐在武帐之中，数百名侍卫全部手握兵器，与持戟的期门武士排列于殿下。文武群臣按照品位高低依次上殿，然后召刘贺上前，听候宣读诏书。霍光与文武群臣连名上奏皇太后参劾刘贺，由尚书令宣读奏章说：“丞相杨敞等人，冒死向皇太后陛下进言：因孝昭帝早逝，派了使臣去征召昌邑王来主持丧事。他身穿丧服，却毫无悲哀之心，废弃了一切应该讲求的礼义，入京途中不肯吃素，甚至还派人掳掠民间女子藏入裝载衣服的车中，在沿途驿站陪宿。刚到京师，谒见皇太后之后，被立为皇太子，依然经常私下派人购买鸡、猪肉等食物。在孝昭帝灵柩前接受皇帝的印玺，回到住处，就不再封存。派侍从官手持皇帝符节，召引昌邑国僚属、管车夫、官奴等2百多人前来，一起居住在宫禁之内，肆意嬉乐。昭帝灵柩放在前殿，却拿出乐府的乐器，引入昌邑国中的乐人打鼔，奏乐，演戏。又调来宗庙的歌舞艺人，遍奏各种乐曲。乘坐皇帝车驾在北宫、桂宫往来奔驰，并玩猪、斗虎。擅自调用皇太后乘坐的小马拉的车，命奴仆骑乘，在后宫中游戏。与孝昭皇帝的宫女蒙等人淫乱，还下令给掖庭令，‘谁敢泄露出去，将处以腰斩！’”太后说：“停！做臣子的，竟然如此狂悖胡来吗？”刘贺离开自己的坐席，伏地请罪。尚书令又继续念道：“取朝廷赐予诸侯王、列侯的绶带，赏给昌邑国郎官，将宫中库藏的金钱、刀剑、玉器、彩色绸缎，赏赐给与他一起游戏的人。与侍中、奴仆连夜狂饮，荒迷于酒食之中。自从即帝位以来，才27天，就向四面八方派遣使者，携带皇帝符节诏令各官署为他办理各种事务、征调物资达1127件。昌邑王如此荒淫无道，有失帝王礼义，搅乱了汉室的制度。臣杨敞等人虽多次规劝，但昌邑王不但始终不思悔改，反而日甚一日。群臣担心长此以往，必将危害国家，使天下不得安宁。臣杨敞等人与博士官商议，都认为，汉室的安危要比国君本身重要得多，陛下既然不能承受天命，祭祀祖庙，爱民如子，就应当废黜！”皇太后下诏说：“可以。”霍光于是叫刘贺起来，拜受太后诏书，刘贺说：“我听说‘天子只要有7位耿直敢言的臣子，即使他荒淫无道，也不会丧失天下。’”霍光说：“皇太后已经下诏将你废黜，怎能还自称天子！”随即抓住刘贺的手，把他身上佩戴的玉玺绶带解下，进呈给皇太后。然后将刘贺扶下殿，从金马门走出皇宫，群臣也随后相送。刘贺出宫后，面向西方跪拜说：“我太愚蠢，不能担当国家大事！”然后起身上了侍从车辆。霍光送刘贺到昌邑王官邸，谢罪说：“大王的行为实属自绝于上天，我宁愿对不起大王，不敢对不起国家。希望大王今后能自重自爱，臣不能再侍奉于大王的左右了。”说罢洒泪离去，刘贺在位仅27天。

文武大臣上奏太后说：“古时候凡是废黜的人，都要放逐到边远的地方去，使其不能再干预朝政。请把昌邑王刘贺迁徙到汉中房陵县。”太后下诏，令刘贺仍回昌邑居住，赐给他2千户的食邑及原昌邑王的家财。刘贺姊妹4人，各赐食邑1千户，封国撤销，改为山阳郡。

原昌邑王的臣僚都被指控在封国时不能向朝廷举告刘贺的罪过，使朝廷不了解实际情况。也不能善加辅助和诱导，使刘贺陷入罪大极恶，全部逮捕下狱，2百多人被杀。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曾屡次劝谏，得免死罪，罚去筑城。刘贺返回，仍然整日沉迷酒色，至死不懂什么叫仁义。后来，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食邑增至4千户。公元2016年，海昏侯刘贺墓在江西南昌市新建区被发掘，刘贺墓是迄今为至，保存最好，内藏最为丰富的汉代侯国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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