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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大爱和无情（第1页）

父母忙着外公的后事，无暇顾及晓晓，似乎也忘了她要出门的事。反正有晓晓在家坐镇后方，他们心无旁骛的跑上跑下操持忙碌。

妈妈看上去不那么悲伤，说外公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如果有就是对不起舅舅。她的话又把晓晓的思绪拉到回忆里。

舅舅娶舅妈完全是因为同情，因为舅妈和她妈妈以及四个弟弟妹妹相依为命。舅舅觉得俩人一个从小没爹，一个从小没妈，都是吃过苦的人，肯定能合得来。舅舅是善良的人，却没想到吃过苦的人不一定就善良。特别是幼年没有享受过多少爱的孩子长大会两个极端，大爱和无情。要么善良得懦弱，要么心狠得冷酷。舅舅大姨和妈妈同样的亲兄妹三人，经受过同样的苦难，只因为每个人对苦难的感受、理解和认知不一样，性格秉性也各异。苦难成就的善良是相似的，善良之外却各有千秋。所以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舅舅来帮晓晓家干活的时候，妈妈经常发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的伤，问舅舅是咋回事，舅舅总是说不小心摔伤的。妈妈从来没想到过是外公打的，因为舅舅是三姐弟中最乖最听话最孝顺最能干的一个，脾气又最好，从没和人红过脸，更因为是独子，外公没理由打他。

直到后来传出传言，说有人看到外公举着扁担追打舅舅，舅舅面对妈妈的追问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什么都不肯说。后来随着三个娃相继出生，妈妈觉得舅舅的日子稳定了，就不问了，日子就那样过着，一年又一年。谁都不知道那些年舅舅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狂风暴雨！直到他突然暴毙之前不久妈妈发现他的手表碎了，舅舅笑着解释说是从柴楼上摔下来摔坏的。妈妈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应该是想得到那么高摔下来手胳膊没事却独独手表坏了，肯定是舅舅不想说。他能怎么说呢？一个是亲爹，一个是老婆，他把所有的屈辱都藏在心里面，不让姐姐妹妹担心，依然把温暖的笑容给身边的每一个人。晓晓怎么都想不起舅舅有生气难过或者忧愁的时候，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仿佛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笑意让人心情愉悦。

晓晓去看舅舅那天回家后才几个小时，她还在做作业，外公村里送信的人就跑来喊妈妈说“你哥哥死了，赶快去！你老头晕倒了，你嫂嫂和几个娃守着，乱成了一团。”

妈妈当即腿一软，瘫坐在地，爬起来却又瘫软下去，怎么都站不起来。她暂时没法走路了，父亲把她扶到床上叫晓晓照顾，他一个人先去。

晓晓守着妈妈不敢睡着，妈妈一直在流泪，怎么都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直到天亮了父亲回来，跟妈妈讲，说刚进屋时看到舅舅平躺在床上的，跟睡着差不多，父亲一接近，鼻孔里的血就流出来了。妈妈哭得肝肠寸断，“那是见到亲人了呀！他肯定死得冤，只有见到亲人了才会流血。”

父亲神秘地说，“嫂嫂没哭，她说是吃感冒药吃错了。什么感冒药那么毒，吃的七窍出血？”晓晓听得心打颤，想起白天放学才去看舅舅都好好的呀！父亲说给舅舅穿寿衣时眼睛耳朵鼻子嘴里全出血。妈妈抖得像筛糠，泪水如泉涌，嘶哑着嗓子悲痛欲绝，“那绝对不是吃错药，那是毒药。。。”她追悔莫及，才细细回想舅舅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早有端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其实大姨也怀疑过，但是舅舅自己不说，妈妈又把大姨压着不许她说外公。妈妈捶胸顿足的时候，晓晓觉得她在感情上应该是向外公，估计她也可能早就发现了，只是舅舅不说她就装不知道，她不肯说外公不愿为了舅舅当恶人。却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低估了外公的秉性，没料到最终会害了舅舅。

舅舅的葬礼全村每个人都去了，入殓的时候阳世的人看他最后一眼，全村人每个人都哭着去看舅舅，连帮忙做饭的都放下手上的活要看他最后一眼，都说“多好的一个人啊！年纪轻轻多可惜啊！”不看则已，一看无不流泪，直呼“太惨了！”一屋里里外外的人无一不悲恸、惋惜、叹息！晓晓也鼓足勇气挤进人群，从大人们的缝隙踮起脚尖往黑漆漆的棺材里望了一眼，就一眼，那种惊吓和震撼无以言说。本来身材修长瘦削的舅舅脸也和妈妈一样清秀，可是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完全看不出一点舅舅的原貌，五官变形，头肿胀得很大，脸也肿胀成了圆脸，眼睛鼻子嘴里流出的血痕已经干了，非常恐怖。晓晓全身颤抖着从大人们的大腿缝隙挤出了人群，又到灵前和表姐表妹一起跪着，瑟瑟发抖，半天都无法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

外公也被人搀扶了来，人们顿时安静的看着他。外公只看了一眼，就直直向后倒去，又晕过去了。人们又乱成一团赶快把外公抬床上去叫嚷着掐人中喂红糖水。

给舅舅送葬的队伍拉得很长很长，全部亲戚和几乎全部村里人都去送舅舅最后一程。没有经幡扛了就默默的跟在队伍后面，都痛惜那么好的一个人。舅妈没有去，好像风俗不许还是怎么的。晓晓观察过她，她干嚎的时候没有泪，“哎呀你个心狠的你撒手走了丢下孤儿寡母的咋个活呀？呜呜。。。”舅妈动作夸张，弯腰挥胳膊的挡着脸嚎得拉长了音调，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样。她娘家的几个女亲戚一边一个搀着她，似乎全身无力似的。可是晓晓总觉得她怎么看都是装的。外公是真的悲痛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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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去世时是六月，有老话说“有福之人六月生，无福之人六月死。”又听人说，舅舅走的那天是观音菩萨的生日。

舅舅下葬的第三天，当着所有至亲的面，舅妈把男人带回了家。大姨气得要发作，妈妈拦住了她，把大姨拖到外面劝，“你闹啥闹？人死不能复生。眼睛要往后看，还有爹和三个娃呢？她带回来总比嫁出去好吧？至少三个娃还有妈！”

大姨对舅舅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很多年，她比较正直，一说起就咬牙切齿，还说过报警。妈妈就骂她，“到底是不是她害的还不一定呢！把她抓走了三个娃咋办？最小的才三岁，还有个侄儿要成家，都接你家去啊？”大姨才气哼哼的作罢。N年后，舅妈的第二个男人病死了，舅妈开始信佛，大姨骂她罪孽深重菩萨也不会保佑恶人。舅妈活到了七十岁。

舅妈带的男人回来，大人叫晓晓姐妹和姨家的表哥表姐们喊舅舅，小孩子不懂事，一个个叫的欢。舅舅的三个儿女也很快改口，尤其是表弟和表妹，不懂失去亲生父亲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争先恐后的想讨继父欢心。外公住舅舅刚建好还没来得及搬进去的新房，做点小生意挣钱养三个孙子孙女，一转眼表姐表弟能打工了，还有表妹在读书。。。眼看要熬出头了，外公却走了，没享过一天福。三个娃幸得爷爷庇护没吃过什么苦，只是一个个跟继父比跟爷爷都亲让晓晓大姨忿忿不平。

晓晓妈就骂她，“你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大姨就讪讪地笑。妈妈骂大姨经常不留情面，更不要说尊重了。外公上山那天，姐妹俩因为合伙请鼓乐队送毛毯等事项，晓晓妈非说大姨贪污了几十块钱，一个赌咒发誓没有，姐妹俩说翻脸就翻脸，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吵得不可开交。晓晓妈要冲过去打大姨，大姨骂她“从小就霸道蛮横不讲理，就是老头惯坏了你，偏心你！我忍了你一辈子，你从没当我是姐姐看待过。今天老头死了从今往后我不忍你了！”

妹妹和妈妈站在一起冲大姨吼，晓晓躲在一边不想过去。没人劝架，有人窃窃私语，“让她们闹！她们爹都还没上山俩姐妹就这个样子，好寒心哦！”众人都不理俩人，该干嘛干嘛，鼓乐手一奏乐就淹没了俩人的声音，悻悻地各自拉着脸气鼓鼓的做事去了。

晓晓听大姨骂自己妈妈的话很是受用。觉得妹妹和自己跟妈妈与大姨何其相似！大姨说出了自己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但是晓晓知道自己没有帮妈妈站队，回去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说教。“她说任她说，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反正习惯了。”

果然，晚上一回到家妈妈就冲晓晓发火，“你又多潇洒了几天，明天去给老子买票。这一趟下来又花了好几百块！”

“走就走！”晓晓心想。她在外受的气总是要回家发泄到家人身上，晓晓出门了，父亲就好好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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