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10章(第1页)

第二天一早,比起床号吹响早两分钟,新兵班长的闹钟闹起来。营房里还是黑夜,何小曼右边的邻居一纵身跃起,同时向左边伸臂,抓下左上方挂着的军帽,立刻扣在头上,与此同时,另一个新兵跳到门边拉灯绳。就在新兵班长咕哝闹钟怎么会响铃的时候,灯光大亮,所有人都向何小曼注目。我们都以为会看到想当然的一个瘌痢头,但大家全失望了,或说比真看到瘌痢还惊讶:何小曼的头不仅长着头发,而且一个头长着三个头的头发。让我试试另一种形容:何小曼的头是一个头发的荒原,或者,头发的热带雨林。那样不近情理的茂密,那种不可遏制的丰沛,似乎她瘦小身体所需的能量摄入极有限,而节余的能量都给了头发,那一头冲冠怒发是她生命能量的爆破。我们所有人是应该喜欢甚至羡慕这头发的,可我们都有点怕这头发,这头发跟我们比,太异类了,细看它的每一根都带无数小弯,每一根都茁壮油黑,我们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太异端的东西。终于有人对何小曼的头发发言了:“哟,这是头发呀?!怎么长的呀?!”明明是质疑的。质疑者姓林,叫丁丁,她是新兵训练中期来的,新军装里还系着一条大花纱巾。她孩子气地把手指尖伸到何小曼的头发上,一摸,赶紧缩回,看看手指:“不是染的吧?”何小曼把自己的头挪开一些,挪到距林丁丁手指安全地带。林丁丁接下去又说:“也没烫过?”何小曼摇摇头。丁丁又说:“怎么长成这样了?”明明有点嫌恶了。

从此我们有了个基本态度,对何小曼的头发的微微嫌恶。

后来何小曼告诉我,当年她跟接兵首长和其他新兵在上海登上西行的火车,送行的只有母亲。母亲想在女儿远行的前夕再做一回亲妈。火车晚上发车,母亲的送行从上午就开始,开始在火车站的行李寄存处。母亲替女儿寄存了不大的帆布旅行包,然后领着她来到淮海路上。有一家“鲜得来”的小馆,做的排骨年糕名气极大,店堂里坐不下,大部分人都端着盘子站在马路上吃。母亲就在马路上宴请女儿。她只买了一客年糕,让小曼吃,自己一手端着一碗汤,一手端着个放辣酱油的碟子,不时提醒女儿:“蘸点佐料呀!喝口汤呀!”没有餐桌,母亲宁愿做女儿的餐桌。吃完午饭,娘儿俩又去逛公园。二月天出了个四月大太阳,母亲在复兴公园的草地上铺了张报纸,让女儿坐上去,由她来为女儿梳辫子。小曼的头发难梳,母亲把她梳得疼极了,比弟弟揪还要疼,疼得她眼泪盈眶。父亲活着的时候,她最怕母亲给她梳头,宁可由父亲用条手绢马马虎虎把她头发扎成一大捆。自从做了拖油瓶被拖进继父家,她便开始想念母亲梳头的疼痛,但母亲再也没心思没时间花在她的头发上了。母亲给她梳头简直就是跟她的头发打仗,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最终把那一头不断抗争的头发全部制服,从头顶到辫梢编成了花儿,告诉她那叫“麦穗花儿”,也叫“法国辫子”。她问为什么叫法国辫子。母亲柔声说,也是别人告诉她的。小曼猜“别人”就是她的爸爸。母亲此刻在想她的亲爸爸,母亲跟小曼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看见小曼的相貌和体征替她的亲父亲活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念她那个软弱善良的前夫。前夫的好大一部分活在小曼身上!二月的阳光里,他们一家团聚了,只是缺席了小曼的亲父亲。

“你知道你这种头发叫什么头发吗?”母亲突然问。

女儿不知道。

“叫纱发。中国人难得长这种头发。”

小曼还认识一个长这种头发的人,她的好爸爸。母亲还不止一次说过,贵人不顶重发,这么厚这么重的头发,只长在苦命人头上。

我们看到的何小曼,就是把母亲的手艺藏在军帽里的瘦小新兵。我们怎么会知道,小曼想尽量长时间地带着母亲的手迹在我们这群陌生人中生活。对于她,母爱的痕迹,本来就很少,就浅淡,法国辫子也算痕迹,她想留住它,留得尽量长久。两周之后,辫子还是保持不住了,她在澡堂的隔间里拆洗头发,却发现拆也是难拆了,头发打了死结。她把核爆炸蘑菇云一般的头发塞进军帽,跑到隔壁军人理发店借了把剪刀,把所有死结剪下来。我们要揭晓她军帽下的秘密时,正是她刚对自己的头发下了手,剪了个她自认为的“刘胡兰头”,其实那发式更接近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

直到九十年代我又见到何小曼,了解了从童年到少年的她是怎么回事,我才醒悟到她是怎样热爱上发烧的。也许小曼是我们女兵当中最羡慕也最妒忌林丁丁的人。丁丁让很多人疼爱着,就因为她层出不穷地害着各种小病。我们也爱流传那些丁丁生小病的笑话,比如她说自己咳嗽好多了,就是“蛋”[7]很多;叫她生病多吃水果,她说“蹶子”[8]维他命多,就是容易生蛋。常常是两只小白手捧着胃,那就是又胃气痛了,一问,她会用七成上海话三成普通话说:“这只胃胀得像只球!”我们下部队演出吃招待宴会,有人吃美了,便会招来警告:“当心把这只胃胀成一只球!”林丁丁的病都不大,可都是真病,一旦她那只胃胀成了一只球,人们眼看她把胃舒平脆生生地一把把嚼成花生米。有次她的独唱马上要开幕,胃气痛又来了,卫生员当时没有针灸银针,用了两根粗大的别针深深扎进她的虎口,那一刻所有人都疼死她了。尤其刘峰,疼她疼得一肚子柔肠化成了水。这是“触摸事件”爆发后我回想推测的。

此刻最羡慕丁丁的就是何小曼。她对病的渴望由来已久。自从她父亲自杀,她就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掌上明珠,只有在生病时才能被母亲短暂地宝贝一会儿。她看着我们像碉堡一样围着林丁丁,她自己也是碉堡的一块砖石,林丁丁此刻是团首长们不折不扣的掌上明珠。

在一次下部队演出途中,何小曼如愿以偿地发起烧来。我们住的县城招待所昏暗寒冷,卫生员从她嘴里取出体温计,就开始了下面这段著名对话。

何小曼:“多少度?”

卫生员:“不知道……”

何小曼:“那你快看啊!”

“看不清!”

何小曼:“再不看就凉了!”

卫生员和我们都不懂什么“凉了”。

卫生员拿着体温计往门外走。何小曼急得叫起来:“哎!你出去干什么?!”

卫生员:“这个鬼地方白天不发电,屋里看不清啊!”

何小曼:“你不能出去!……”

卫生员无语,愣在门口。

何小曼:“出去了体温表不就更凉了吗?”

当时我们在午睡,被她如此愚昧的话惊醒,又都笑了。她对医学和医疗设备实在愚昧得可以,我们说,你以为体温计跟馒头似的,出笼就会凉下去?

我粉丝中最不可思议的人  农女家里有矿  重生2012  他和她的星光  奥斯顿之龙之子  都市修仙之万古仙帝  魔凰逆天之废材封印师  呆女成仙  至尊厨神  通灵实录  1号宠婚:权少追妻忙  云青青兮欲雨  我的奶爸是天帝  万人嫌炮灰的苏爽日常[穿书]  我真的这么厉害  我们不在一起未免可惜  再婚难逃:禁欲总裁狂宠妻  【海贼王】香克斯的驯龙笔记  帝少吻上瘾:娇妻甜甜的  喝多了才会笑  

热门小说推荐
在生存游戏里当菜鸟

在生存游戏里当菜鸟

同行玩家看白如意,总觉的她像一只大肥羊,她的包永远都是鼓鼓的。一夜失踪一人的阴森古堡白如意,你的包里装的什么什么都没有然后包被偷了大雪封山的山村老屋白如意,你的包里装的是什么石头包被偷了与世隔绝的孤独荒岛白如意,你怎么有包?包里是…包被抢了如果您喜欢在生存游戏里当菜鸟,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这个大清不对劲

这个大清不对劲

别急着投降啊,拿起你们的刀枪,其实我很好杀的李长青看着跪倒在身前,哭着喊着要对自己效忠的降兵,满脸惆怅。唉,没有你们挡刀,我又要去找新的敌人,好麻烦李长青脑中灵光一闪,心想或许,我可以当一个暴君?作为一个有担当,崇尚正义铁拳的P社玩家,反复刷叛军不是常规操作么?如果您喜欢这个大清不对劲,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顾少的独家挚爱

顾少的独家挚爱

关于顾少的独家挚爱她在逃跑途中,遇到一个神秘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是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冷酷腹黑,且不近女色的顾凌擎谁说他不近女色?她看向某男人,磨牙霍霍我收回让你负责这句话,你自由了。他坐...

暴躁女主在线撒欢

暴躁女主在线撒欢

她本是秦家最具天赋的年轻一辈,谁曾想树大招风,人心不古,遭人暗算,一朝身死,魂归大地!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无父无母,穷困潦倒还有一群极品亲戚的小可怜身上。看着这糟糕至极的处境,她暴走了!极品亲戚?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的话就打两顿,打到不极品不就好了吗?白莲花?踩爆她的狗头就好了!渣男?送他去极乐世界转一转,一切都不是问题。至于仇人?踩爆他们的狗头,顺便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人间疾苦就行了。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拿着女主的剧本一路开挂,金手指,报血仇,贵人相助,遇难呈详,谁料遇到他,翻天覆地满盘皆乱然,事与愿违,碰壁有瘾她当真体会到何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遇到看淡红尘,绝对禁欲的心上人怎么破?打不得,骂不得,还总想挂在心尖尖上宠那就哄吧殊不知,哄着哄着,就把自己搭了进去如果您喜欢暴躁女主在线撒欢,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神秘总裁的双面宠爱

神秘总裁的双面宠爱

关于神秘总裁的双面宠爱双重人格虐心追妻闻清做陆文宴的小跟班做了十年,也偷偷爱了他十年,不过这并没有换来他的一丝青眼。一场变故,闻清被陆文宴赶出陆家,几乎成了盲人。就在她被设计的险些坐牢的...

豪门大佬的六岁小侄女

豪门大佬的六岁小侄女

继承了千万债务后,司念念本以为要做努力赚钱还债的小可怜,没想到人生突然开了挂,成了北城司家团宠小公主,爷爷疼,奶奶爱,还有个侄女控的三叔保驾护航。司叔叔我家念念身娇体弱,你们不准欺负她!刚刚目睹司念念徒手举起卡车的众人司三少放心,我们不敢!司奶奶我家念念人美心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们不要欺负她!刚刚目睹司念念徒手扭断杀手脖子的众人司老夫人放心,我们不敢!司爷爷我家念念勤俭节约,从不浪费一分钱,你不要难为她。早已沦为司念念小弟的某债主司老爷子放心,我不敢!一次简单的任务,步宸夙捡回了一只黏人的撒娇精。从此宠着护着爱着,眼看着生米就能煮成熟饭了,他却突然发现司念念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糟糕!难道是隐藏多年的马甲要掉了?如果您喜欢豪门大佬的六岁小侄女,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