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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舒小姐?”
就在侍者举棋不定之时,一名正随侍应出门的白人男子忽而对着舒窈打了个招呼,门口的侍者赶忙松了口气,躬身道:“刘易斯先生,您这是要回了吗?”
白人男子摘下毡帽,是个灰白头发的中年人,他朝侍者点头微笑,又将目光投向一时怔愣的舒窈,温声道:“幸会。”舒窈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微微蹙起眉头:“您好,我们认识?”
他十分消瘦,灰白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西装革履,漆黑的风衣显得极为正式,他眼窝深陷,灰蓝色的眼睛带着和蔼的笑意,格外彬彬有礼:“您大概不认识我,不过我与舒泽是故交,常听他提起您。”
蓦然听到哥哥的名字,舒窈顿时站直了身子,神情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白人男子则轻松地笑了笑,道:“舒小姐是来找孟先生的吧?他在梧桐院等您,侍者会带您过去。”说着,动作优雅地从怀中取出钱夹来,抽出几张红色纸币递给侍者:“劳烦。”
侍者虔诚接过,笑意满面,舒窈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了给小费,心中对这个素未谋面却格外绅士的白人男子更多了几分探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客气地笑了笑:“刘易斯先生是吗?多谢指路。”
刘易斯仍是笑得优雅,在舒窈跟随侍者走过身侧时,他又悠然开口:“andre是个好孩子,我们会再见面的。”错身而过只在瞬间,舒窈甚至并未回头,心中却如被投入巨石的湖水,一刻不能平静。他用了一个非常刺耳的字眼“goodboy”,没有谁会用如此有歧义的词汇来形容一个成年男人,舒窈一瞬明白他刚刚所说的“孟先生”并非指孟辰瀚,他甚至知道舒窈是为谁而来,而他明显是在暗示什么,在这只为权贵而生的暧昧之地。
前一刻还绅士优雅的男人形象轰然倒塌,舒窈差点忍不住胸腔内忽起的怒意,那个男人意犹未尽的眼神代表了什么含义,舒窈已经不需要探究,她只需要尽快找到孟星河,向他质问,向他确认,立刻,马上。
梧桐院子装饰豪华,厚重的檀木门颇为古朴典雅,然而推开门后的景象却足够淫靡狂野,昏沉的光线和暗色调的地毯沙发上,人影交叠,暧昧不明。舒窈环视四周,一楼的客厅处,并没有看到孟星河的身影,被她的闯入而惊起的面孔却是正与一名年轻男孩卿卿我我的孟辰瀚。
“哎呀?弟妹怎么来了?”将埋首于胯下的小男孩拂开,孟辰瀚不无狼狈地整理起衣服,因醉酒而坨红的面上尽是得逞的狡黠:“来看好戏了?哈哈,来的正是时候,星河是个好样的,帮了我大忙呢。”
“他人呢?”舒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她实在很难与孟辰瀚表现出熟络,虽然他们着实已经很多年未见,但他与舒窈记忆中油腻的模样丝毫不变,他的眉间距很近,笑起来总是带着一种滑稽戏主角的喜感,当然舒窈从不觉得喜庆就是了。他朝舒窈笑得一脸痞相:“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正在享受呢。”
“这位是?”浑厚的男声从楼梯口传来,夏文邦正从楼上走下,茶色镜片后的小眼睛警惕地看过来,孟辰瀚向沙发深处仰躺,面带戏谑:“哦这位啊,我的弟妹,星河的老婆,管的可严呢。”说着,不怀好意地瞥了眼舒窈,而此时舒窈却已经迅速忽略掉在场的两人,径直往楼上走去。
“哎,等会儿,弟妹莫不是忘记了,勘探招商上的面子没给就算了,怎么我们孟家谈自己的生意你舒家也不乐意?这我可不高兴了啊。”孟辰瀚面色愠怒,扶着座椅晃晃悠悠起身,带着腥重的酒气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位可是大通置业的夏董,我们的新主顾,可不要惹甲方爸爸不高兴。”
我管你们高不高兴。
舒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得罪孟氏已经给孟星河添了不少麻烦,已经到这一步,‘她若堂而皇之地发脾气,则会搞的双方都下不来台,虽然不知道孟星河因此遭了多少罪,但不能因为自己口无遮拦而让他前功尽弃。
勉力按耐下直冲脑顶的怒火,舒窈置于旁侧的手掌紧握,咬牙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是吗,那就不便打扰了,我这就带星河回去。”
孟辰瀚“啧”了一声表示不满,楼梯口的夏文邦深晦一笑,坦然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星河他大约不太舒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先回去了。”
闻言舒窈掷来的目光忽而凛冽,这个人居然叫他“星河”?他们认识吗?为什么如此熟络?孟辰瀚已经慌张起身去迎,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夏董今天还开心吗?咱们改日再聚?”
没有闲心再听他们奉承,舒窈绕过茶色镜片的中年男人,三步并两步跨上楼去,二楼的空间显然比一楼更为一目了然,两间装点豪华的卧室都敞着门,里面床单凌乱却空无一人,楼梯间左转处的一扇小门前倒是站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隔着关闭的门温声哄着话。
“开开门嘛,宝贝儿哪里不舒服要讲出来的伐,侬这样子已经惹夏先生不高兴了侬知道伐?乖乖开门咯,吴叔叔帮你看看的呀?”
左右端详,那似乎是卫生间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淙淙流水声,良久却无人答话。秃顶男人耐心很好,他喝的醉醺醺的,一口吴侬软语里夹杂着阵阵酒嗝。
舒窈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跨越性别之间的情感她一向可以理解,也并不会因此存有歧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情感有一天会和孟星河有关。
虽然她不能确认孟星河是否属于这一取向,但今天今时今刻站在这里,她打心眼里不允许这个丑陋的中年男人再多存在一秒。
“咳,这位大叔,”甚至无需刻意压下声线,开口的声音已然带了直冲冲的冷硬感,舒窈拍了拍秃顶男人的肩膀:“麻烦你,走开。”
滚远一点。
一墙之隔的室内,孟星河抱膝蜷坐在门侧,洗手台处开尽的水喉流水淙淙,掩盖住他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敲门声持续了多久,他印象不太清晰了,耳畔嗡鸣声持续而尖锐,他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应对门外喋喋不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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