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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外科醫生是很忙的。
手術、門診、病房、研究……光這些每天的例行公事就足以讓人覺得一天四十八小時都不夠用,但~直到最近,仙道悠才知道:原來,身為一個『知名的』外科醫師,忙得程度根本不是他所能想像。
自從那天在會議室重逢之後,那人再度在他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明明兩人同在一個醫院裡,明明那外科部主任的確明明白白地掛著LotusLi的名字,但~他就是遇不到他……餐廳、手術室、門診、辦公室、會議室……永遠找不到對方的身影……這幾天下來,他開始懷疑那天在會議室的相遇其實只不過是他太想望所導致的一場美夢,其實璃根本就沒有回到他身邊,其實LotusLi另有其人……
啊啊啊—他已經不太正常了!要是再見不到對方,他一定會瘋掉—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猜想與推論給逼瘋。
雖然說,對方貴為外科部主任,他的行程安排自己這個小小的主治醫師絕對不可能知曉,但~托LotusLi響噹噹名號的福,四周總是會有人耳語著對方目前的活動:
『聽說受邀到哈佛大學去表演一場開心手術。』
『好像要和梅約診所(MayoClinic)的院長餐敘……』
『受邀在內視鏡手術討論會上演講……』
『……』
身為一個外科醫生是很忙,可是忙成這樣~也實在太誇張了吧……難怪當時LotusLi在鋒頭正健的時候便突然間急流勇退了—操成這樣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吧~仙道悠心想。(其實那時候LotusLi是被冥門召回去了)
今天下午他沒排刀,沒有門診,也暫時不想鑽研什麼高深的學問。他穿著手術用的拖鞋在長廊上踽踽獨行,午後燦爛的陽光從成排的透明窗子灑進,在走廊上鋪成或直條或橢圓的光束……他端著沒喝完的咖啡,突然間,想到了他。
就像鬼使神差一般,他朝著外科部主任的辦公室直直地走去,站定在那緊掩的木門外頭,他抬起手,敲了敲門。也沒期待會有人應門,下一秒,他便自行握住了門把,一旋—
不知是主人太隨性,還是壓根兒沒在辦公室裡頭擺什麼值錢的東西,辦公室的門並沒有上鎖,他輕而易舉地便推門而入,反手帶上了門。
約十坪大小的辦公室乾淨、整潔,牆壁上還可看見前主任安得烈˙派森與地方上的政商名流合照的相片,檔案櫃裡每份卷宗收得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歸檔好。正中央的檜木辦公桌上壓著一塊透明的水晶桌墊,上頭放著一本最新出版的外科期刊,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也沒有一點點……關於那人曾在這裡活動的蛛絲馬跡可尋……
仙道悠往前走了幾步,向來爽剌的臉孔此刻帶著一絲悵然,他繞過辦公桌,在那舒適的旋轉扶手椅中坐下,腳跟左右旋著,讓身軀隨著椅子左右搖晃……他有些恍神……
啊啊……看來他真的病得不輕啊,像這般茶不思飯不想,做什麼事都沒勁的狀況不就是以前他最鄙視的犯相思嗎……?!沒想到~遊戲人間的自己也會有這一天哪……
他慵懶地彎下身,將下巴抵在冰涼的水晶桌墊上,思緒越飄越遠……好想他……真的好想……早知道那時不應該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給唬住,應該要問清楚他之後所有的行程,然後問他要不要順便搬到他家來一起住……嗯~這主意真的不錯……說到他家……難怪那時候他對Lotus(狗)那麼不友善,大概沒想到他會把狗取成跟他一樣的名字吧……
俊朗的臉孔上浮起一抹輕輕淡淡,卻是極端溫柔的笑意。午後的陽光暖暖融融地穿過百葉窗,篩落在他背上,彷彿替他蓋上了一條天然的保暖毯……昨晚值班的他眼皮漸漸沈重,思緒漸淡……最終~他鼻息徐緩地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將西裝外套脫下,交給立在身後的女秘書,裡頭還有一件保暖的喀什米爾羊毛背心。他鬆了鬆開始讓他有些喘不過氣的領帶,女秘書冷然而俐落的嗓音也在同一個時間響起:「請您稍事休息一下,主任,兩個小時後還要和院長開會。」
「知道了。」他那平板的嗓音和女秘書相較之下完全不遜色。他握住了門把,腦中忽然想起應該要拿鑰匙出來開門,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在他手腕一個微微偏折之下,門把被他旋開了……
他盯著掌中的黃銅門把,鏡片後的左眼快速地掠過一抹綠光。
「有事吩咐嗎?主任?」許是察覺了他周身氣流的改變,女秘書規規矩矩的嗓音再度在他身後響起。
他不禁佩服起佐治˙哈波用人眼光的神準—至少,他分派給他的這個女秘書,拿來當秘書室大材小用了,那種敏銳的觀察力讓他直想把人直接挖角進冥門。
不過……不管入侵者是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Lotus在心裡冷笑,出口的嗓音仍是一逕的平穩:「沒事,一時恍神而已。妳去做事吧。」
身後的女子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是喀啦喀啦響起,逐漸遠去的高跟鞋聲。璃聽得她走遠,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半開的門扇,以及現下躲在他辦公室中的,尚未謀面的暗殺者……
他右手扣著門把,左手垂至身側,藏在袖子裡的短刀順勢滑了出來,被他隱藏在指掌中。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推開門,左手蓄勢待發—
灑滿陽光的室內一片靜寂,什麼人都沒……喔,錯了,有一隻上班偷懶的蠢狗睡到頂頭上司的地盤來了。
璃原本繃緊的表情先是閃過一絲怔愣,而後才慢慢放鬆……這蠢狗……害他剛剛還以為……!!!唔……果然是平靜的日子過太久了,總會胡思亂想,想著喜怒無常的冥主何時會改變心意,下令要他回冥門;想著自己,還能像這樣,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多久……還能陪在這人的身邊多久……
他屈起手臂,讓袖刀滑回原先藏在衣物內襯的暗槽裡。無波的蠟黃臉孔迅速地掠過一絲悵然,而後迅速地隱沒……
也許……他一直害怕著,仙道悠那時對自己的在意,不過是由於他們兩人曾經共同經歷過一段生死交關的考驗~不是有人說:共同歷經險境的男女,總會因此而產生戀愛的錯覺,身為醫師的他更為清楚不過—所謂的戀愛,其實也不過就是腦內一些令人愉悅的激素過度分泌的結果~
或許,仙道悠就是把這種在逆境中相依為命的親密感,誤認為是愛情~也說不定……畢竟,這蠢狗,可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受歡迎……
他想起好幾次在醫院轉角,碰見一群嘰嘰喳喳的小護士們滿臉笑容地包圍他的模樣,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辦公桌的另一面,腦中思緒轉了千百回……終究,沒有靠近對方。
嗯……也許這樣忙碌而空虛的生活也不錯,至少,分開一陣子,可以讓對方清醒些,別再執著於自己~也說不定。
他咬咬牙,硬壓下自心頭猛然冒出的酸澀,旋過腳跟,他打算到圖書館去打發掉這兩個小時。身子才半旋,手臂便被人一把抓住—
「喂—」拖長了語尾的叫喚帶了一點甫睡醒的沙啞,莫名地,透著一絲難言的性感。半是驚嚇,半是被這樣的嗓音所惑,他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看到我轉身就走,是什麼意思?」男人的語調很慵懶,問句卻很尖銳。那雙黑眼一點也沒有初醒的濃濁,而是精光畢露,犀利得像是想要穿透對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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