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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萱眼角笑意融融,道:“何况我不善此道,你该去你问二哥才是。”——宜萱口中的星月的二哥,便是她如今名义上的额附纳喇星德。
星月听了,撇撇嘴:“他?他也没读多少书,若论学问还不如三弟呢!”
宜萱听得出星月语中的不屑,不但不恼,反而乐自心生,而星月口中的“三弟”便是国公爷的幼子,庶出的三公子纳喇星徽。星徽的生母是西林觉罗夫人身边侍女,姓冯氏,不过在西林觉罗夫人故去之后没二年也去了,星徽如今年才十五,却是个极为勤学的,倒是繁累得身子有些病弱,月前春暖乍冷,便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病了都一个多月了。
宜萱便道:“你既提到三弟——不知他的病可好些了?”
星月道:“大夫说了,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又逢气候多变,不是大病,却也不好治,只还照着原来方子吃着,不见好也不见坏。”说着,便叹息了一声。
宜萱思忖了一下,不免觉得可疑,便对吴嬷嬷道:“叫石医士去给国公府瞧瞧。”——她口中的石医士,便是雍亲王府送来的专门为她照看胎相的医士石磐。医士一职,乃是仅次于王府医官的官职,虽只是不入流的小吏,却也不是一般人能使唤的。
星月听了,忙起身万福:“我替三弟多谢嫂嫂垂怜!多日前阿玛听闻三弟一直病着不见好,原还想着给换个大夫呢,可惜太太阻拦了,还说是小题大做。”
星月虽是陈述的语气,只是宜萱如何听不出她话中对太太郑氏的不满?倒也寻常,那是她后妈,怎么可能一点隔阂没有?何况这位郑夫人并非良善之辈。
宜萱语气淡淡而疏离:“在太太眼里,怕是只有她儿子的事儿才不是小题大做。”——反正她与郑太太婆媳本就不亲近,说这种话倒也符合往日态度。
星月吐了吐舌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可不是么!郑姨娘不过是被关在佛堂里静修,她便在阿玛面前说这个那个的!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星月径自抱怨了后妈郑氏一通,倒是那埋怨之词丁点不必宜萱这个做儿媳妇的少半分,只说到口干舌燥,饮了一通茶水才消停。
宜萱听着她数落,却也觉得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她怀着身孕,本是该多散散步比较好,可是她满屋子的都只有花盆底,就算是选了鞋底最矮一双穿,也叫她觉得不妥当,便也整日赖在房中,白天闲着没事练习观气术,晚上便修习月华吐息决,难免觉得无聊。
与星月便聊到日暮西斜时分,方才告辞定了改日再来一同吃茶。
吴嬷嬷亲自送了星月出净园,回来便赞道:“大格格倒是个极爽利的人儿!”
宜萱低头便瞥见吴嬷嬷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只赤金的绞丝镯子,吴嬷嬷抬手笑道:“还是个极大方的人儿。”
宜萱只笑了笑,她倒是不担心吴嬷嬷会被一只镯子被收买了去,而星月明晃晃给吴嬷嬷如此贵重的东西,亦是光明正大,其性子亦本就如此,她便不以为异了。
吴嬷嬷又道:“不过方才大格格欲言又止,仿佛想问什么,又没问。”
宜萱抿唇,拨弄着自己那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语气一如往常随和而清淡:“小姑娘家家的心里话,愿说便说,不愿说也无妨。”
——是的,与她而言,的确无妨!就算同时穿来的,她与星月并无半分利益上的冲突,反而日后星月还得多多仰仗她。瞧那样子,星月肯定知道雍亲王便是日后的雍正皇帝,而她作为雍正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将来少说也是个和硕公主,有这样一重身份,只要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选择与她为敌。
只是不晓得星月对于历史的知晓程度,不过只怕她未必晓得她这个历史上的和硕怀恪公主到底是哪一年死的。若她晓得怀恪本就香消玉殒于今年,便也无须做哪些多余试探了,反而有可能暴露了自己。
只不过,星月那样聪慧的人,就算试探,也绝不敢过火,这也是宜萱愿意和她闲聊的原因。至于这里头的情分有几分,宜萱倒也懒得计较。
倒也是宜萱有些同情星月,她一穿来便是没用生母,更有一个颇有算计的后母在,唯一的同母嫡兄也年纪轻轻就殁了,好端端的选秀也没算计没了,生生要耽误三年,如此四面艰难之下,少不得自己苦心为自己筹谋将来,所以宜萱自然不介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一把——只要她一直如此聪明即可!
☆、六、额附挨打
翌日,便遣了温嬷嬷特特过去国公府,顺道的还有医士石磐,乃是专门去那徽三爷处。雅思哈自是千万个满意,偏生正在他高兴头儿上,底下人又来汇报说佛堂里的小郑氏又砸东西了,这回是把千手观音的镀金坐莲像都生生给砸坏了!
登时国公爷便起了个够呛,更不巧的是那位德二爷冒冒失失冲进来,便扑跪在老父脚下求情:“阿玛,您就放秋黛出来吧!秋黛她打小何曾受过这种苦啊!儿子日日不得见她,已经是心力交瘁了!您就算不念秋黛是您亲侄女,好歹要看在她肚子里您的亲孙子的份儿上啊!”
雅思哈本就怒上心头,儿子痛哭流涕的一席话便不啻火上浇油,气得他花白的胡子都抽搐了,当即破口大骂“孽畜”,同时一脚便朝儿子的胸口踹了过去。
这位国公爷,如今虽只担着二品散秩大臣的闲职,却也曾是戎马一生,如今亦是老当益壮的人,那一脚踹出去,当真力道不轻,星德当场便痛得喘不过气来,一口好大的鲜血便吐了出来。
雅思哈气瞪双目如铜铃,举止活似阎王,声吼震天地叫骂道:“你这个作死的孽障!!我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真真是连衡儿半分也比不上!!你老子我拼了老脸才求了郡主下嫁,给你铺平了日后的仕途路,你不好好感恩善待郡主,竟整日地没边儿地宠着个姬妾!!你和你娘也竟敢整日糊弄我!若非郡主落水,我竟还被蒙在鼓里!!平日里只当她是个守规矩的!!若非怕坏了纳喇家的名声,我早叫人乱棍打死那小蹄子了!!!”
——雅思哈是地地道道的满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汉军旗郑家,只是素日里郑夫人处事玲珑,未曾出过差错,他方才有几分好脸色罢了,可如今郑家的女儿做出这等事来,雅思哈如何会容忍?只是脾气没法发泄在已有身孕的小郑氏身上,本就郁气难解,偏生纳喇星德这个时候愣头苍蝇似的撞上来,那不是请等找揍吗?
一通咆哮之下,雅思哈又是怒火沸腾,一双眼睛都红透了,登时一把便抄起挂在东墙上的皮鞭子,便朝星德身上抽去,一通噼里啪啦,竟是往死里打的架势。
下人们早已吓得魂儿都飞了,公爷的脾气素来都是炮仗,只是年岁愈大才收敛些,如今动了真怒,哪里有人敢上去劝?倒是有机灵的小厮已经飞奔去太太郑氏园子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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