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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皆是自军旅而来?”听闻院内无动静,久等无果,阎寺关亦觉得有些无趣,便开口问道。
金门今日饮酒过量,口齿含糊,仍是不忘接茬,醺醺然答道;“那可不,军营是个好去处,甭管你是家境优渥,亦或者是贫苦人家,皆一视同仁,袍泽之间战功说话,即便你家中无田地,大字不识,照样能在军营里呼风唤雨,自在的很。”随后又轻蔑道,“同官场勾心斗角不同,真若是起了战事,兄弟便真是兄弟,任谁也不会背后下刀见死不救,到了危难关头,救人一命与救己一命相同。几年前我随军前去剿灭山中贼寇,路遇埋伏,几百号步卒愣是折损大半,仅剩下十来号残兵,绕过围追堵截,赶回关口报信。”
金门将酒壶抄起,又狠狠灌了一口,抹抹嘴角酒渍,“我与一位同乡奋力冲杀,还是与那十几人的残兵失散,叫一众贼寇围堵,无法脱身。在山林之间艰难奔走两日,贼寇穷追不舍,遍体鳞伤,哪里还能走得动路,于是我俩暂时栖身在一处前后贯通的山洞之中歇脚,饿的前胸贴后背,我把最后一块干粮跟他对半分了,才将将果腹。”
“没曾想追兵赶至,他将我推出山洞,双手抓住山洞两侧,死死扣住。”金锁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双目通红。“直至今日,我亦可听见刀斧入骨之声,血肉飞溅之声”
“莫要说了。”一旁的金锁皱眉,沉声呵斥道。
金门丝毫没理会兄长的呵斥,大笑出声;“可如今呢,我二人却为人鹰犬,竟然做起了比贼寇山匪还不如的虎伥,何其可笑!”酒壶应声而碎,于空旷长街中分外刺耳。
“住口!”金锁抬手一拳,将本就蹒跚烂醉的金门打翻在地,抬起右拳,却又无奈放下。金门躺倒在地,干脆的酣睡过去,可即便睡着,双拳依旧紧握如初,似乎在醉梦之中,仍想着擂天下贼寇两锤。
金锁看向沉默之中的阎寺关,略带歉意道:“见笑了,舍弟酒品极差,带我回头好生教导便是,莫要在意。”听闻此言,阎寺关头一次微微有些笑意,这哪里是酒品差,照他看来,这弟兄二人也太古怪了些。这江湖上,被人偷袭一招后,还邀那人吃酒,本就是荒诞事,更何况这兄弟二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依照惯例,此时他应当被打得半死才对,所谓的江湖规矩,似乎强者凌弱才是瓷实道理,哪里有如这二人一般的作为,于是阎寺关对这兄弟二人的印象,要比方才好上了不少,便遥遥举起酒壶,示意无妨。
快酒易醉,慢酒易醺,阎寺关也觉察到醉意上浮,有些头重脚轻,山河颠覆。斟酌一番后,忍不住开口问询,“我观令弟所言非虚,为何责打?并非有意插手私事,只是有几分好奇,若有不便,当我随口一问就是,不用勉强。”
金锁苦笑,醉眼朦胧的朝府门一指,叹息开口:“旁人都说章府华贵,我二人初到此地,只觉得的确奢华无比,但却不晓得究竟价值几许,更不晓得庭院中有何讲究,直到后来才听人说起,仅仅这玉石雕砌的府门,价值便约有数百两银子,等同于足足几百贯铜钱。”
“在军中,我兄弟二人虽是食军饷为生,可近些年太平得很,至多不过剿剿匪患,哪有功勋可得,自然比不得那些校尉督军的俸禄,更何况家中二老还需赡养,且我二人都尚未娶妻,这银钱从何而得?若是光指望着那点微末俸禄,养活自个儿都难,更莫要说有余钱了。”
“于是你二人便转而投奔此处,做了这公子哥的门客,替他巡守府门?”阎寺关心中了然。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中辛酸,则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思量片刻,阎寺关疑惑道:“凭借你二人的身手,不说去做个武师或是投奔仙家宗门,最不济也能捞到个牙门将当当。”未等到阎寺关说完,金锁就摆摆手,沧然道:“若是真如此,我二人何至于此,当下哪里有途径可去。如今天下军旅,能平步青云,食厚俸者,无非以三种路径为主。其一,能做到将官校尉,大多是子承父业,除此之外,就是那举武场上比试武艺,若能得到军中大将青睐相加,则可保后十几载连升数级。举武以膂力,骑术,弓法,排兵布阵等六武为考校。其三则是军功制,可当下并无国战大仗,哪来的军功可得。”
“我二人双亲发于农耕,祖上数辈皆是躬耕织席的潦倒百姓,子承父业,定是与我等无半文钱的干系。”
“照如此说,何不前去举武?”阎寺关对军中之事,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只是早年间听闻过些零散事罢了,究其根本,还是所遇的武人军卒较少,终究是外行。
“哪能如此容易。”金锁叹息,一时间不再出言。
庭院之中,莫芸将眼眸竖起,双足狠踏,纵身一跃之下,直冲向亭顶的杨阜,杀气之盛使得后者不由得寒毛竖起,心念电转之际不由得暗自悱恻:这章公子的品味,着实有些超凡脱俗,这哪里还是女子,分明是大川之中的雌虎,虽说是因蛊虫的缘故,但这杀气之浓,并非尽是中蛊所致。不敢犹豫,杨阜连忙从袖中掏出根狼毫毛笔,沾着方才亭台所凝露水,在半空中划出个缚字,用左手一震,那缚字便登时浮现于虚空之中,明灭不定,笔画分离为数道剔透水索,向半空中的莫芸缠绕而去。
笔墨为攻,足见杨阜的功底。修道之人皆以内气为引,境界低下时,内气只得在经脉之中循环往复,直至念三境时,内气才可引出体外,随心所欲掌控兵刃法器,做到收发自如,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此刻杨阜所用的手段,比普通御物高明不知多少层楼。
世人不知,世人不晓。
仍有冲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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