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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寂放在石桌上的那只右手,已经紧握为拳。青筋暴露,关节惨白,仿佛是正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锥心刺骨的痛楚一般。
而在那素来温暖平和的神色之中,不知何时竟掺杂了浓浓的不甘与恨意。这让他看上去再无了半点的淡然和温润,唯余了凛冽和凌厉。甚至,就连他那好似一直在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身影周围,也笼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黑色。
猝不及防的莫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上身不禁向后猛地仰了一仰,像是想要躲闪开那股扑面而来的冷然煞气一般。
不过,她马上便又重新趴回到桌面,紧张地盯着此刻面容紧绷,瞬间便完全换了一个似的风寂,轻声说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反正不管我说了些什么东西,我都绝对是有口无心的。你也知道,我有些想法很奇怪,跟你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千万别在意别生气啊!”不知是莫央的道歉起了作用,还是风寂本身迅速的又调整好了情绪,总之这两句话的话音刚落,他便已经恢复了常态。原本握拳的手,现在按住了眉心,重重的揉了两下,而后,冲着满脸不知所以然的莫央露齿一笑:“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态,可能是最近的事儿太多,觉得有点累。还望你切莫见怪才好。”
呆呆地看着他那令人乍舌的自我调节功夫,以及比之前更加温文尔雅的笑容,莫央实在是无法相信,他刚才的那种极度反常,仅仅是因为忙晕了头而导致的虚火上升,邪火爆发。
正当莫央努力地在回想,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遭天打雷劈的话,居然能让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瞬间就化身为地狱撒旦的时候,风寂却又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像是因为坐得久了,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似的,缓缓地踱了几步。
鞋底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这个仿佛是封闭的幽静空间内。
少顷,他扭头忽然冲着正一脸绞尽脑汁状的莫央,问了一句看上去和之前的聊天内容完全不相干的话:
“早上在马场,你一定也见过微风了吧?”
风寂这一说。倒是立马提醒了莫央:“哎呀!对了。都是被刚才地那一通打岔给弄忘了。我那会儿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地。不是因为这些个乱七八糟地晕菜关系。纯粹就是因为那匹大黑马!”
她地这种过于积极地反应。显然有些出乎了风寂地意料之外。稍稍愣怔了一下:“微风?他怎么了?”
“他那个”莫央顿时犹豫了起来。
她虽然几乎可以肯定。那两句随风飘过来地苍老话语。就是出自于那通体纯黑地骏马口中。可是。被一匹马儿接连着给鄙视了两次。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是一件逢人便说地光荣事情吧?所以。莫央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微风有什么不对劲地地方?”
风寂闻言。便当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狐疑着道:“没有啊。我虽然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见到他了。但是今日一见。他也实在是堪称神采依旧。不减当年哪”
“哦对了。我看永夜和微风地感情很好地样子。应该已经养了不少年了吧?你既然认识永夜那么久。那也一定跟他地马儿比较熟了
似乎只是为了随口纠正她的说法,风寂摇摇头,出声打断了莫央自言自语的推测:
“微风并不是永夜的坐骑,而是他父亲的战马。”
莫央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的来了精神:“战马?难道永夜的爸爸也就是他爹,曾经上过战场?”
风寂的神色渐转肃穆,尊敬推崇之情,毕现无遗:
“永夜的父亲是我‘云间国’的大司马,纵横疆场数十年,战功赫赫,所向披靡。”
莫央于是更加亢奋起来:“哇塞!大司马!那不就像是汉武帝时期的卫青和霍去病一样吗?真是太酷了!怪不得我觉得永夜有带兵打仗的潜质,敢情是家族遗传啊!他居然还是个出自于将门的虎子,不错不错”
一边为她那看人的准确度大大的自豪了一把,一边又在脑子里过了几张永夜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迷人画面。
莫央擦了擦自己嘴角那差点儿就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哈喇子:“不如改天找个机会,也让我拜见一下这位大司马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吧,我从来都是超级崇拜军人的,尤其是那些靠着真刀真枪打出来的领兵将军!”
“大司马已于十二年前战死沙场,‘司马府’旋即被封,夫人忠烈,殉夫而亡。一门凋零,唯余幼子,即为永夜。而微风,是永夜一直以来所拥有的,唯一同过去有关的记忆。”
长身而立于阳光下的风寂,将这段话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叙述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一般。然而,却让莫央听得一阵心惊胆战,且疑窦重重。
永夜的父亲既然是战死,为何不仅不给他追加封赏,反倒要封了他的府邸?
永夜的母亲之所以舍下幼子,随夫而去,除了因为伉俪情深不愿独活之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的什么原因?
永夜的全家老小难道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么?既然官拜大司马,那么他家也应该是一个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又何至于短短时间之内便能凋零若此?
永夜的家族倘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容于世,或者索性说,是不容于朝廷,那么,永夜又为何能够担任大祭司这么一个无比重要的职务呢?
永夜曾经说过,历任大祭司都是由上一任指定的,那么,在十二年前,尚为幼子稚龄的他,是否已经拜了那个老神仙为师?又是否因此才能够安然无恙至今?在那个时候,他是否已经认识了苍寒和风寂?
尽管心中有着那么多的疑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央却压根儿不敢开口相询半句。
因为,在直觉上她相信,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段极为惨烈的过往。而这段过往,必定已经被刻意的掩埋尘封许久了。
否则,风寂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看似平静的神情之中,不会有着那样一种强自压抑的波动。那么永夜之所以时时都是那么的恭谨有加,事事都是那么的小心谨慎又是否,竟会与那段也许不会再有人记得,不会再有人提起的往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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