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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 长夜漫漫（第2页）

已经是晚十一点，病床的谷雨和依旧无法平躺的贾烈还在视频里陪着孤助无援的孙燕。

此时的她们，知道孙燕的压抑已经蓄积到了顶点，作为朋友，她们不能再劝慰她继续忍。此时，只有让她把消极的情绪发泄出来，才能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孙燕被困在丧偶式婚姻中压制太久，浑身散发着怨怒和戾气。贾烈和谷雨为了烘托气氛，也跟着她一起骂自己的丈夫。

孙燕边哭边说：“嫁给他的这些年，他觉得给了家用就是尽到了责任。家庭的劳动，孩子的教育，婆媳矛盾他统统不管。我跟守寡没什么两样，爱情对他来说，就是荷尔蒙，根本不是家庭。我守着这样的婚姻，不知道还坚持个什么劲！”

谷雨吸了吸鼻子，说：“想想年轻时还真是傻，一心想找个帅的，懂浪漫的。折腾了这么多年，浪漫也被生活磨没了。人到中年，终于知道人品好、经济匹配和精神契合有多重要。如今经历了这场大病，我已经对周游没什么要求了，只要我们都身体好就行了。是不是很可悲？可这就是操蛋的生活。”

贾烈苦笑：“我这辈子，就想成为‘大哥’的女人，在一个能力强的人身边，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所以才找了冬青。没想到，最后我成了‘大哥’，他成了我背后的小鸟依人。说实话，最难的时候，真想离婚。那种难，不止是经济的难，还是那种同一屋檐下的陌生感。你们能相信吗，自从生下孩子，我和冬青就成了兄弟。就一直分房睡了这么多年。有一次晚他到我房里的梳妆台下的柜子里拿东西，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间睁开眼就被他吓一跳。当时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想着冬青进来了而是家里进贼了。那种清晰强烈的惊恐感，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孙燕感同身受，说：“柳全涛出差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有时候半夜醒来，看到旁边睡着个男人，我也会吓一跳。即便我们睡在一张床，也是各自盖一张被子，如果半夜看到他的被子没盖好，我会给他盖。但是如果他睡着睡着手脚碰到我，我就会赶紧躲开。不是因为讨厌，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之前我以为只有我这样，毕竟我一天到晚就围绕着孩子的屎尿屁，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没想到你也一样。”

谷雨有感而发：“这估计就是大多数三十出头的夫妻间的真实情况了。之前的爱有多炙热，中年之后就有多凉。我算是真切体会到了。我跟周游完全是出门好夫妻，在家好兄弟，两口子越过越像邻居。有时候觉得这样活着太寡淡太憋屈了，好不容易下决心营造氛围跟他好好说几句撩人的话。没想到话刚出口，他就跟侦探似的盯着我说：你不对劲，是不是又要逼我去考证？”

贾烈和孙燕被谷雨的话逗笑，她们仿佛回到了大学时熄灯后的“卧谈会”。对自己丈夫的吐槽和抱怨，让她们一起度过了这个难熬的时刻。

看孙燕的心情终于松快了不少，贾烈和谷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燕子，你要离婚的话，我支持你。”谷雨说。

贾烈马跟：“可离婚也应该三思，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无奈。你决定离婚的大部分原因是情感觉得不满足。现在柳全涛貌似也愿意把所有东西给你，孩子也给你，咋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你要想清楚，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这程中的艰辛，以及单身妈妈以后在生活和职场遇到的一系列问题，不是一句辛苦能简单概括的。柳全涛之前虽然不太管孩子，但他作为家庭的一员，还是能让孩子们感觉到家庭的完整，以及父亲在他们成长过程中没有缺席的作用。要是离婚了，你是否有足够的心力去减少和疏通孩子的负面影响？”

孙燕不说话，这也是她担心的主要问题。

谷雨继续站在孙燕的立场说话：“燕子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离开了柳全涛，以后难道就不能找个更靠谱的男人过日子吗？找个好男人来弥补父亲的角色，一样能让孩子身心健康。”

贾烈说：“当然可以找。可结过婚，生过孩子，尤其是你还生了两个男孩的单身女人，再脱单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谷雨不同意贾烈的说法：“你这就是老旧思想作祟，现在男女比例这么悬殊。离婚后不好找的是二婚男，离过婚的女人照样有人抢。”

孙燕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听着她们两人在说。

“我指的不是这个方面的不好找。”贾烈说：“我们现在这个年纪，都已经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你有了经历，也就有了比较。你对婚姻，对男人的那些伎俩都看得很透彻。所以不会再轻易被情绪冲昏头脑，大家都在权衡利弊，也就很难再发生感情。这才是让离过婚的女人难脱单的原因。”

谷雨和孙燕全都沉默了。

几秒之后，谷雨幽幽说：“年轻的时候的确是因为见识少且冲动，所以才有了情爱，这其实才是最让人难受的。难道，人到中年，就不能离婚，不配拥有爱情了吗？”

贾烈翻身换了个姿势：“当然有爱情，离异也不可怕。我只是想要说，其实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具备一个人独活到老的条件和心态。所以才要在离婚之前，先考虑一下后果，客观判断付出的各种成本，经济的、情感的、精神的、心态的等等。我之前有段时间，真的很想跟冬青离婚。但经过理智的判断，发现自己并不具有离婚的条件。因为我明白自己身的问题，想要把这段婚姻维持下去，要么改变他，要么改变我。改变别人几乎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先改变自己的心态。”

“再说婚姻出现问题，一个人生活也会出现问题。很难说哪个问题更棘手。与其选择另一个未知的难题，倒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难题，说不定还能走出一条生路。毕竟一个健康的婚姻，会比一个人的生活更有所依和有所盼。”

“烈烈，我觉得你今晚有点情感导师内味了。”谷雨调侃中带着认同。

贾烈无奈笑笑：“那是，这十年的婚姻大学也不是白的。婚姻中谁还没个悲观、消极、怀疑的时候呢。过日子，就是在不断地熨平过往的痕迹。因为无论跟谁结婚，都会有不同的问题。李冶在诗里写：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社会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不仅要在职场独当一面，在经营婚姻，我们还要更有耐心，毅力，以及演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那些糟心事，在云淡风轻中变成往事。”

孙燕眼中的光慢慢聚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这么晚了还陪着我。我已经好多了。”

“我现在天天躺在床，睡多了，反正也睡不着。”贾烈顿了顿，说：“燕子，我们知道你现在多不容易，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谷雨跟说：“没错。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在经历过这场磨难之后，希望我们都能求仁得仁，让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婚姻状态，迎来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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