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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欢言笑语不可能永无休止地持续。
当话题渐渐枯竭的时候,再无话找话地强行抬杠扯淡,就没有多大的意思了。
故而,这四人沿着边境线一步步走出三四公里以后。谈话时,欢笑声,扯淡声,玩闹声等声音都渐渐小了,零零星星地,只有魏建功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一名边防老兵在向新兵简单介绍国境线内外的基本状况。
“瞧见前面的那座山脉没有?”魏建功指前面一处高大巍峨的山脉问成冲。
“看见了,早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成冲连忙点点头答道。
“嗯!那山脉叫什么来着!嗨!管它叫什么呢!”魏建功自问自答似的,接着说:“那是条南北走向的山脉,也是我们国家与阿三国的边境线,沿着这条山脉,东边是咱们国家,西边就是阿三国了。”
“那咱们怎么不上去呢?”成冲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一路上他们都是沿着边境线巡哨的,这次为什么不上去。
“我们只在夏季与秋初的时节上去,这个季节就不要上去了,也爬不上去。而且这个季节上去,容易遇到雪崩。不过不用担心,阿三国的哨兵也上不去的。”魏建功微微一笑,淡然道。
“雪崩?什么是雪崩?”成冲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新鲜名词。
“雪崩!雪崩就是——”魏建功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雪崩。
“雪崩简单来说就是积雪塌方。下雪的时候,当积雪越来越厚,自然也越来越重,当积雪内部凝聚力抗拒不了积雪本身的重力的时候,就有可能造成雪崩;而化雪的时候,由于积雪融化不平衡,或者下面支撑的积雪先化,这就造成了支撑不牢,也有可能造成雪崩;而平时,厚厚的积雪受到震动,也有可能造成雪崩。所以,在雪山上,尤其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千万不可弄出大的动静来,明白吗?”马晓东见班长说话有些卡壳,随即接过了话,说道。
“对!听你副班长的,你副班长是雪崩专家!”魏建功似笑非笑地说道,见难题解决,顿时如蒙大赦。
“承让承让……”马晓东居然双手松松一抱,嬉笑着,欣然就任雪崩专家一职。
“哦!雪崩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大概就跟泥石流差不多吧!”成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生在南方,只听说过泥石流,故而胡乱联想。
然后低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不上去那也不打紧,左右没什么事儿,咱们国家不是跟阿三国友好往来好多年了,新闻里面都是这么说的。”
“哈哈!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新闻里面的说辞怎么能信呢?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要想获知真实新闻消息,就得来咱们第一线,自己睁开眼睛看,自己侧着耳朵听,自己打开心扉感受。”魏建功轻松地哈哈一笑,全不顾及自己呼吸略略有点不畅。
成冲有些迷惑了,继而问:“那班长的意思是?”
成冲直溜溜地盯着班长,说话的尾音拉得老长。
“几十年前,阿三国嚣张跋扈,步步紧逼,并且得寸进尺,一再制造摩擦,结果被我们结结实实地修理了一顿。现在倒是老实多了,但是说到友好交往嘛,那是国家层面上的事情,咱们边防兵只用事实说话。”魏建功边说边向后回头,示意大家注意脚下的路,话说得十分中肯。
“那现在怎么样?”成冲此刻冒充电视台记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还行吧!但是小打小闹出现点小摩擦总是少不了的。”副班长马晓东接过了话题,莞儿一笑道:“在我们农村,村民们为了自家的宅基地,庄稼地往往都要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何况是两个国家呢!是不是?嗨!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更算不上什么新闻,不值一提,自然就不值得那些个媒体新闻报道了。”
“那倒也是,不过他们胆敢搞摩擦,咱们就敢捶他,就跟几十年前一样。”成冲很有点孩子气地说道,说得那叫一个坚决,以为打仗是过家家那么容易。
“阿三国目前倒不足虑,可恶的是一个叫伊东组织的宗教极端势力,嗯!就是大家常说的恐怖分子,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让人感到可恶,这群畜生。”魏建功三言两语打消了成冲的忧虑。然而说到恐怖分子,他两眼就开始冒火。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成冲对恐怖分子知道得甚少,当兵之前,他几乎都没离开过他们那闭塞的小县城,对外面的世界也了解甚微。
“摸个哨,杀个人,蛊惑蛊惑人心,欺负欺负善良的百姓,啥坏事儿都干,什么缺德事儿都做!真是坏透了。我们有多少边防兄弟以及人民警察就牺牲在他们的手里。”魏建功说话间,从地上抄起一把雪,一捏成团,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群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成冲也怒火中烧,激愤不已,他原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如果士兵们都像他一样,上战场前,几乎都用不着那些个政工干部声嘶力竭地做战前动员。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那些个自私自利见不得人的目的,打着高大上的旗号,干的全是些祸害善良百姓的勾当。借此证明他们的存在,证明他们到底有多坏,有多操蛋,有多么的仇视和平。”马晓东又插进话来,狠狠地骂道。
“那咱们为什么不出兵剿灭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来个大会餐,一锅炖。岂能留着他们继续祸害善良百姓?”成冲的书生意气还很重,甚至还有点盲目的浪漫主义。
“呵呵!”马晓东哑然失笑,顿了顿,随即道:“说得轻巧,谁不想剿灭他们,难道谁还乐意留着这些个混蛋不成?可是,前提是能找得到他们,他们四处游荡,这里打一枪,那里放一炮,出国门比他妈出家门还随便。待咱们集结部队,整装待发时,他们早就不在境内了,溜得不见人影了。并且他们也擅长于伪装,有时候就躲在善良百姓中间,让人难以分辨。”
“那咱们就没办法了,就不能想办法变得主动一点?”成冲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得了得了,别问了,你个新兵蛋子,你是一定要问足十万个为什么呀?还是怎么着?等你也成了老兵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好了,咱们不讨论那帮畜生了,都别说话了,咱们还是节省点体力。瞧见没,翻过前面这个山坳,咱们就快到巡哨的终点了,到了那里,咱们稍作休息,补充点能量,就得往回走喽!哥儿几个,加把劲,一鼓作气!”魏建功挥了挥捂在厚厚手套里面的手,打断了成冲的好奇心以及疑惑心,虚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道。
成冲见班长如此说,连忙闭口缄言,当兵虽然还不足半年,但这点子服从意识还是有的。
可马晓东同志可就没有这么老实,他依然是边走边说边扯淡,他仿佛专门为了跟魏建功抬杠而生的一般。
“当老兵以后,我看就悬喽!这小子是上头发配到咱们哨所接受锻炼的,保不准哪天一纸调令过来,这小子就跟咱们永别了,哪会跟我们一样生了根似的留在这里。我说你个新兵蛋子,以后得空,可得常回来看我们呐!行不行?”马晓东嘴里边哈着白雾,边嘴不停歇地说道。
“谁说的?我来到咱们哨卡,就会一直待在这里,除非脱下这身军装退伍,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否则我就要跟大家待在一起,跟弟兄们待在一起。”成冲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赶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能离开这该死的高原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呀!别以为班长在高原上待了整整十年就大脑缺氧,待傻了,就不知道什么叫命运,什么叫前途了。我告诉你,如果调令来了,你小子一刻也不能耽误,立马打背包给老子滚蛋,知道不知道?虽然你马班副这人经常扯淡吹牛不靠谱,人长得丑,说话也不漂亮,说出来的没一句正经话,但是他刚才的话说得对,你小子得空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我们,记住没有?一定要记住咱们的月半弯,记住我们这一帮子高原上的弟兄们,记住咱们曾经在一个锅里搅过勺子。”魏建功的话里隐隐含着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地伤感。
“就是,班长班副都说得对,你小子得空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就连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刘老兵也仿佛皇帝老子那样开了金口,而且说的还是一样有些伤感有些悲凉的话语。
很久以后,夜半梦回之时,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成冲才渐渐回味过来正副班长以及刘老兵所说的这些话的真正意义,以致常常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可此时的他,完全没察觉出任何的异常,完全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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