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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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月挂中天，一群人如黑云般乌泱泱直扑下巴达克山，不可谓不壮观。连山下驻守的清兵都被唬了一跳，若非早得上峰示意，早就扔了兵器一块儿狂奔了。

而巴达克山上主帅的大厅之中，就只剩了大和卓波罗尼都，陈家洛与霍青桐姐妹，和素勒坦沙跟几名贴身护卫。

霍青桐左手提着人头，右手握着短剑，转身朝素勒坦沙笑了笑，后者的冷汗当即就从背脊上下来了。“翠，翠羽黄衫，霍女侠，霍英雄，霍霍，我，我……”

“霍青桐要多谢素勒坦沙首领，你我里应外合，立此奇功。他日得朝廷嘉奖，青桐必不忘首领今日相助之情。”

素勒坦沙还有点儿懵，怔怔的道：“什，什么，你说什么？”

霍青桐扬扬手中人头，短剑却指了指吓得跌坐在地上的波罗尼都，笑道：“素勒坦沙首领，霍集占已按照计划被我手刃了，你为何还不下令动手，将这逆贼波罗尼都拿下？要知道哥哥为大，弟弟为小，首领这次立的功劳，可比我霍青桐大多了！”

素勒坦沙也不是真傻，此刻焉有不懂之理？本来他念着与和卓兄弟往昔的交情，一时心软收留了他们，结果引来十万铁甲兵，心里已是追悔莫及。但骑虎难下，只好硬撑着。如今有人送了台阶，又有大功可以领赏，自己怎会傻到白白放过？

当下一挥手，“拿下！”

波罗尼都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五六把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翠羽黄衫，我们现在该如何？”经此一事，素勒坦沙已唯她马首是瞻。

“现在？”霍青桐瞥了眼已被五花大绑的波罗尼都，“现在么，你派手下人去满山搜捕，遇到波罗尼都跟霍集占的人马，尽数赶下山去。山下守着的是十万铁甲军，降或者不降，让这些人自己拿主意。可有一点，千万不要因一时犹豫留他们在山上，谨防再生变故。”

素勒坦沙连连点头，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他也怕大小和卓的人马再挑起事端，忙吩咐手下去办。转而又问道：“那我，我们呢？我们做什么？”

“你随我下山，去见清军主帅。”

“下山？”素勒坦沙指着波罗尼都，“那他呢？不带他一起下去？”他可还记得自己这份大功劳呢，恨不能立刻就献上。

霍青桐轻哼，“他是条大鱼，你若先把鱼送到猫儿的嘴里，看它可还会坐下来与你谈条件？”这屋子里不是与叛逆结盟的，就是窝藏逆贼的，带着战利品白白送上门去，哪还有翻盘的机会？她将手中人头递给身旁兵卫，道：“诚意嘛，有这一条表示就够了。你去，把它包起来。”

素勒坦沙此刻已明白了，“对对对，我们先下山，向清军投降，霍集占表达诚意，波罗尼都却可用来邀功，到时候……”到时候，说不定统领天山南北的位子，清廷就要颁给自己啦。素勒坦沙心里得意，却也不敢在霍青桐面前张狂。

霍青桐转身迈步，忽然又想起一事。

“姐姐！”身后传来喀丝丽的呼唤，她转过身，向陈家洛抱拳道：“陈总舵主，请你与我妹子在此等候，等我办完了眼前的事，便来接她。想必陈总舵主还记得对我爹爹承诺，会竭尽全力，护喀丝丽周全。”

陈家洛因眼前这一系列变故而呆住，此刻闻霍青桐所言，方才惊醒道：“你，你放心，我定然会保护好她。只是你也请，也请小心！”

霍青桐点点头，她不能带喀丝丽一同下山，不管和珅还是兆惠，都有可能是将她献上邀功之人。

“走吧！”她示意素勒坦沙，转身终跨出门外。

“霍姑娘！”

和珅一脸热情的迎了出来，月余不见，确令霍青桐有如隔三秋之感。

“和大人！”她抱拳施礼，分毫不错。

和珅还是老样子，笑容可掬，谄媚有加，且不论是不是笑里藏刀吧，终究算个熟人。他旁边的中年将军，便是大名鼎鼎的兆惠了。霍青桐与他之间，虽有些嫌隙，可现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双方人士一一见过，霍青桐示意素勒坦沙手下呈上那颗人头。“和大人，波罗尼都已被我们在山上生擒，听候大人发落！”

和珅被血腥气熏得倒退两步，捏着鼻子笑道：“这个，不急，不急不急！霍姑娘，辛苦了。你看，又是翻山又是剿匪，又是尘土又是血迹的。啊，还是先入帐内，梳洗一番，小月跟莫愁正在帐中等你呢。咱们是老朋友了，等梳洗完，大家再坐下来，慢慢聊，慢慢聊哈！”

霍青桐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想和珅绝不敢害她。况且身上汗渍未干又添血迹，连她自己也觉不好受，随即抱拳道：“好，就依和大人之意。”

说是军帐，实则已快赶上大户人家大半个厅堂。这和珅号称天下第一贪官，果然够会享受，连行军打仗也不忘安逸舒服，暖炉熏香、高床软榻，一样都不少。

霍青桐敲了敲屏风后的浴桶，啧啧啧，竟然是梨花木的。再看浴水上飘着的片片白掰，更是惊奇，这和珅，在边疆之地都能找齐这些花朵，也算一本事。她在杭州、海宁时，便已被和珅殷勤奉承惯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是看到榻边为她准备的换洗衣服时，不由愣了愣。

此次随兆惠出征的，不仅有清军将领，还有早年便归顺朝廷、一直为爱新觉罗家效力的额敏和卓，以及一路上陆续投诚的回疆各部落。能在这些人当中，找出一身女子穿的黄色衣衫，不算稀奇。奇就奇在这衣料摸上去，不是边疆所有，倒像是霍青桐曾在杭州见识过的苏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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