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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趴在半山腰上,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山下钻去,四周暮气慢慢地沉重起来,在黑暗开始逐退光明,继而吞噬远山之后,渐渐侵袭整个大地,天越来越暗了。牛车终于走到村口,在支付十文钱后,车把式赶着牛车回到黑暗之中,逐渐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座位于清水河南岸的古老村落,古老的以至于最为年长的老人已经不清楚它的来历。伫立在村前,触摸着低矮而熟悉的护村城墙,依稀可见城中婆娑树影以及一幢幢衰颓老的老房子,一阵阵蝉声、蛙鸣、犬吠,仿佛儿时的欢声笑语又回到眼前。外出求学多年,一直盼望着回家,脚步也变的轻快许多,人说近乡情更怯,莫不是自欺欺人也。待了一会儿,安子言背起了行囊,迈开步子,走进这座名为“仁安”的村落。这座村子大约有300余户,人口2000余人,在周边也是堪比小镇的大村子。村子东西一条主街,四条辅街,南北四条路,中正平直,是标准的北方平原村落样式,无论你从哪边而走,都能找到路。沿着主街直走到中心,右拐又左拐,没多久便到家了。这是一座两进四合院,在村里也算是中上等人家,兴奋地深吸一口气,子言敲响了院门。
“谁呀,都晚上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嘛?”一道沧桑、洪亮,震耳欲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听动静还是由远及近的慢慢走了过来,直到一双粗糙、黝黑的双手打开了院门,一双雪亮的眼睛像针一样的刺过来,然后伸出手指着子言微微道:“你是?”
“刘伯,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子言呀,安子言”子言道,
“安少爷?!你是安少爷!”随后手舞足蹈的向后院跑去,边跑边喊:“夫人、小姐,少爷回来啦,安少爷回来啦!”这位被岁月压弯了腰,只余五尺长短的老人,黑白相间的头发在夜幕中依旧醒目,一身洗的发白带着补丁的麻布衣服随着奔走的脚步随风飘动,相比记忆中又瘦了,也更老了,他就是父亲离世后家里唯一的长工兼管家——刘柏青,今年四十有八。
随着刘伯一声声呼喊,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此时子言已进了内院,迎面便看到母亲已伫立正堂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快步上前跪下请安,却被母亲一把抱住,在外游学多年的思乡之情一朝迸发,一声“母亲”,不禁泪流满襟。安母抱着儿子,仔细端详着,右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又触摸着安子言额头说道:“苦了我儿,让为娘好好瞧瞧,又瘦了!”旁边的叶娘看此情景,连忙说道,我去做碗宵夜来,想必言少爷一路舟车劳顿,必是吃了苦头的,随后叫过另一名女子便进了后厨。
“好了,随娘进屋,锦儿你也来”安母拉着儿子的手转身向正堂里走去。
“哥哥!”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妹妹——安锦儿,想象中的小女孩突然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安子言的脑袋似乎也有些短路了,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自己这哥哥做的实在粗心大意、毫不称职,连自己妹妹何时长大还要思考一番,想一想,也确实不称职。在这些年,自己在外就学,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双眼睛就放在学习上了,忽视了身边许多人和事,在不经意间,以往熟悉的变的疏远,疏远的变的陌生,陌生的变的毫无关系,最终对面相逢不相识。心里默默感叹一声,拉过安锦儿的手,一起进了正堂。
进了正堂,被母亲拉着坐在身边,诉说着这些年在外的人和事儿,烛火微明,温暖了整个房间。安子言端详着母亲,这才发现,时间最是无情的东西,总在你不知不觉间割裂你最美好的回忆,看着母亲额头鬓角又新增几缕华发,眼角的皱纹似比以前更多了些,脸色相比以往也暗淡许多,料想母亲这些年过的辛苦,心里一阵莫名酸楚,翻涌的泪花在子言的坚持下最终还是被拒在了眼眶里。片刻功夫不到,叶娘带着刚才那名女子进了堂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香入鼻,让人不觉口齿生津。
“夫人呀,我们言哥儿这都走了一天,想必是饿坏了,有什么说不完的话呀,明天再也说不迟,秋玲快些将饭端上去!”叶娘劝慰夫人道,随手邀邀身后女子。
安母连忙说是,拍拍儿子肩膀愉悦道,吃完就早些睡吧,我们母子明儿个在叙家常。晚饭上桌,是一足份的葱油拌面,让子言不禁胃口大开,嗯嗯几声后,端过碗筷,不经意间抹抹眼睛后,埋着头,扒拉起来。看此情景,安锦儿说给哥哥倒杯茶去,便匆匆跑开了。
看着安子言吃饭的样子,安母和叶娘笑得很开心。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很快就见到碗底。吃完了饭,喝完茶,打个饱嗝,抹抹嘴,一种特有的实在感充斥五脏,连带精神也饱满起来,向母亲赞道,叶娘的手艺真不错。叶娘带着秋玲去收拾房间了,房间就在旁边,是内院东厢房,与妹妹安锦儿相对。只因老夫人想念儿子,所以房间一直空着,并时常安排人打扫,因此只需稍微布置即可,不多久,房间里便一应俱全。叶娘进来告了声,老夫人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特叮嘱儿子早些休息,随后众人便一一回房。
告别母亲,回到阔别已久的自家小窝,一种熟悉感顿时袭来,用脚勾了房门,随后把自己扔在床上,甩掉双脚的鞋子,毫无形象的趴在床上,嗅着新棉花做的被子,在意识的朦胧与双眼的模模糊糊之间,沉沉地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眼皮跳了跳,而后翻过身,一起睁开了。此时天还是蒙蒙亮,房间依然昏沉沉的,只有鸡鸣不时穿过纱窗传音入耳,偶尔几声犬吠好似匪人进村一般,吵人清梦。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似乎什么都在想,似乎什么都没在想,脑海中一幕幕浮现眼前,熟悉的、陌生的像万花筒一般转瞬即逝,忽而“小安子”的画面再次浮现,嘴角不由再次抽抽,随即想起初平说过的话,自言自语道:“唉,搞什么呀,神神秘秘,直接说不可能不就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而安子言却全然未觉,直到门外突然传来安锦儿的叫喊声,“哥哥,哥哥,起床吃饭啦,我进来了哦!”安子言这才回过神来,回应一声后,赶紧起床洗漱跟随自家妹子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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