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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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便已临近,五六名内侍手捧盆巾玉梳等物,快步走到床前,一队美貌宫女则用托盘盛着衣物,跟在后面,众人眼见殿中的旖旎气氛,却全都目不斜视,只当作不曾看见,北堂尊越用目光在诸女当中随意一扫,然后一手扯过其中一个最妩媚可人的,几下剥了裙子,就站着交合起来,草草在其体内泄过了火之后,便推开那宫女,转过头看向正裹着毯子躺在床内的北堂戎渡,俯身拍一拍儿子的脸颊,道:“……好了,起来收拾一下。”北堂戎渡没说话,掀开毯子起身下了床,一旁忙有内侍拿了毛巾浸在盆内温热的玉兰花汁中,拧净了为北堂戎渡细细擦身,同时又有宫娥取了玉梳,替他慢慢梳理凌乱的长发。

未几,北堂戎渡被人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袍,手里拿着热毛巾闷着脸,坐在床沿上,过了片刻,才将毛巾扔到一旁内侍捧着的水盆里,抬起头说道:“……我饿了。”此时北堂尊越正让两个内侍替自己整理着腰带,闻言,瞥见桌上的蛋糕还剩了差不多一半,便叫人拿过来,放到床边,低声对北堂戎渡笑道:“既然这样,正好这东西还剩下不少,那就别浪费了。”说着,抬手示意在场的其他人都退下去,自己则在北堂戎渡的身旁坐了,与对方慢慢分吃了剩下的蛋糕,一时吃罢,北堂戎渡自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嘴角沾着的些许食物残渣,又静了片刻,才忽然开口说道:“嗯……你生我的气了吗。”北堂尊越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挑眉疑惑道:“……什么?”北堂戎渡摁一摁大拇指上戴的翡翠扳指,眉宇平静道:“我是说,刚才我不肯让你碰,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挺过分的?”

北堂尊越听了这一通话,不由得哑然,既而突然间失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说着,已用右手食指在北堂戎渡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微微摩挲了一下,柔声说道:“……上回都是朕不好,把你给吓着了,你现在害怕这个是正常的。”北堂戎渡似乎有些不太适应此时北堂尊越这样的温柔,因此掩饰性地微微咳嗽了一声,一面拨开了北堂尊越的手,北堂尊越见状,却又勾起北堂戎渡的一络漆黑头发,在自己的指腹上捻了一捻,然后故意调笑道:“……怎么,害臊了?朕以前可不知道,你的面皮居然这么薄,嗯?”北堂戎渡没答话,却正过脸来,一双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北堂尊越,北堂尊越被他看得狐疑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北堂戎渡却已经倾过身来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北堂尊越的肩头,道:“爹,我忽然很想和你在一块儿……”北堂尊越好笑地敲了敲北堂戎渡的脑袋,道:“难道现在不就是这样?”

北堂戎渡用双臂搂着父亲的腰身,闷闷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忽然很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饭,洗澡,睡觉,处理公务,练武,读书……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一起。”北堂尊越顿了顿,面上若有所思,就听北堂戎渡继续说道:“……可惜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夫妻,也不会像这样总在一起的,何况是父子……你自己住在宫里是不是很闷呢,我只能尽量常常进宫来看你,却不能跟你一直住在一处的。”北堂尊越听了这一番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有欣慰,也或许有感慨,他并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但此时此刻,北堂尊越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会有心头柔软的一面罢……修长的手指插在少年背后的长发中慢慢梳理着,北堂尊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间笑了起来,低声道:“……果真是长了一岁了,知道孝顺朕了,这么嘴甜会哄人。”北堂戎渡把脸埋进男人怀里,咕哝道:“谁哄你了……”

北堂尊越轻声笑了一会儿,一面心满意足地抱着北堂戎渡,道:“真这么想和朕一直在一起?”北堂戎渡觉得自己今日似乎显得太黏人了些,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听了这话,便微微赧然地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一声,北堂尊越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笑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等以后第三代皇帝即位,朕和你就可以闲下来,到时候天下之大,到哪里逛逛都好。”北堂戎渡没说话,静静伏在北堂尊越怀里,过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样啊……”他口里这般应付着,心中却在想,果然,自己和父亲都是权力欲望如此强烈的人,天生就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液,谁也不会放弃某些东西,他不会,而他,也不会,即便是誓言,也要为欲望让步,总有一个前提……北堂戎渡这样想着,一时间竟是有些怔了。

二百三十九.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转眼间新年既过,不久之后,天气也逐渐开始不再像先前那般寒冷。

这一日下了早朝之后,北堂戎渡便换了一身劲装,陪着北堂尊越去了练武场之中打靶,彼时天气十分晴朗,即便是略有些风,也显得不那么凛冽了,北堂戎渡领子上缀着的雪白狐狸毛柔柔地被风拂动起来,轻蹭着北堂戎渡的脸和脖子,就如同幼儿软嫩的小手在上面轻轻地抚摸,北堂戎渡从侍从手里接过防止弓弦勒伤手指用的象牙扳戒,套在右手的大拇指上,扭头对身旁的北堂尊越笑道:“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使弓的时候,就射得脱靶了,直被你骂了半天的笨蛋。”北堂尊越微微抬了一下眼角,着一身绛色锦袍,两臂及胸前皆用赤金线绣出龙纹,面上似笑非笑,闻言,拿起一旁侍从呈上来的铁弓,先略试了试弓弦,然后右手一扯,便轻易地将其拉成满月状,气定神闲,同时随口说道:“……是么,朕可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话音未落,只听‘嘣’地一声弓弦暴响,仿佛瞬时间撕裂了空气一般,就见一根黑色箭矢恍似流星,直接就命中了三百步之外的箭靶红心,同时更是将其一箭射得穿了,整个的箭身都从另外一头赫然穿透了出来,将靶子射出一个圆圆的小洞,北堂尊越此时手中所用的乃是实打实的八石的强弓,一般来说,五石硬弓寻常人莫说开得,便是能拉出个半弓就算了不得了,能开五石弓的人,双臂总要有数百斤的力气,而至于八石乃至十石以上的,其实已经算是床弩了,彼时北堂戎渡在侧取了箭来,笑吟吟地道:“……骗人,你肯定都还记得呢,却哄我说忘了。”说话间,发力一扯弓弦,把弓拉成满月,待略微瞄准靶心之后,便将箭矢直射出去,只听‘啪’地一声,箭头正中红心,但却因力道太大,炸了靶,将木靶子击得粉碎。

北堂戎渡眼下所用的弓箭乃是与北堂尊越手里的一模一样,之所以这样炸了靶子,便是因为八石的强弓所发出的力量太强些,而北堂戎渡控制力道的娴熟程度还比不上北堂尊越的缘故,北堂尊越见状,朝北堂戎渡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道:“……你拉弓的时候太过用力了些,箭术之道,在于手臂轻舒,上身蓄力而待,你射箭的时候再放松些心神,便能得箭术之要了。”北堂戎渡讪讪一笑,道:“没办法,你明知道我的箭法只是一般,都怪你小时候总爱骂我,一脱靶就把我教训得狗血淋头的。”北堂尊越笑骂道:“……你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旁人跪地求朕去骂一句,朕都不屑去理,当初用心教导你,倒还被抱怨上了!”

北堂戎渡一侧头,右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便轻轻拍着脸颊,感觉冰凉冰凉的,嘴里笑着说道:“……你是我爹么,不教导我,还想去教导谁?不过我现在教佳期习武的时候,可从来没骂过她,更别说打了。”北堂尊越重新取了箭,挽弓射出,闻言嗤道:“……废话,若是个儿子也就罢了,可你敢打骂朕的孙女一下试试?”北堂戎渡听了,便半真半假地叫起屈来:“爹你也太偏心了些,想当初我还小的时候,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同时已开弓,射箭,收势,一气呵成,旁边北堂尊越低低一笑,却略微倾过身来,在北堂戎渡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就吃醋了?朕向来都把她当作你和朕两个人的骨肉,自然要多疼她一些。”北堂戎渡转过脸来,隐约有些不太自然的模样,口中微微咕哝道:“你这脸皮可真厚……”北堂尊越闻言,不免哈哈大笑,北堂戎渡身体修长如鹤,眼如星海,用手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铁弓,然后侧头瞧着北堂尊越,笑道:“……这弓可不怎么样,我记得你那里有一把倾日弓,给我好不好?”

北堂尊越挑一跳眉,轻哼道:“……你还有点儿出息没有,总惦记着朕手里的好东西。”北堂戎渡闻言,不知就想到了什么,遂神情淡淡地抚摩了一下手上的象牙扳指,似笑若无地道:“小气,你是我……爹,不给我给谁?莫非要留着以后给哪个儿子不成。”北堂尊越啼笑皆非,重重按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肩膀,道:“……朕不过随口说上一句,你就有十句在后面等着。”说着,挽弓又射了一箭,口中道:“好了,还做出这么个模样来给谁看,凭朕什么心爱的东西,只要你来讨,什么时候不给你了?”北堂戎渡听了,这才转嗔为喜,北堂尊越见状,无奈而笑,伸手揉了揉北堂戎渡的头发,道:“怎么还像小孩儿似的……我大庆朝以武开国,定鼎天下,虽然少不得文治,但武风也总是不能落的,佳期那里,你把她教导好了。”北堂戎渡点一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虽说佳期是个女子,但也未必就不如男儿了。”

两人在靶场演练了一会儿,后来见时辰已经不早,便收拾了一下,一同回去,待途经永和园时,见此处的山茶花已经开了,花繁艳美,亭亭可爱,北堂尊越指了指一株其大如盏的玉白山茶,道:“……朕记得你喜欢这种花。”北堂戎渡目光一闪,朝山茶旁边的一处抬了抬下巴,笑道:“其实我更喜欢那个……可惜现在还不是花期呢,开不了。”北堂尊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原来是一片彼岸花,就听北堂戎渡继续道:“这曼珠沙华听说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花,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不知道是真是假?”北堂尊越哂道:“……鬼神之说,不足为信。”北堂戎渡倚在汉白玉栏杆旁,娓娓说道:“……佛经上说过,这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不过现在还得再等一阵,才能看见。”

北堂尊越见状,想了想,忽然笑道:“这有何难,朕是天子,一令之下,任它什么花也得开了。”说着,命人去取了大锅木炭等物过来,不一时,东西就已备好,一群太监在满园的彼岸花旁边架起铁锅,舀上清水,下面点上木炭,未几,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起来,漫出湿暖的水雾,北堂尊越一手按在北堂戎渡肩头,道:“……走罢,跟朕先去吃饭,等下午再过来。”

一时两人回到乾英宫,用过午膳,又小睡了一会儿,北堂戎渡正酣睡间,却被北堂尊越摇得醒了,只听北堂尊越笑声低沉,道:“……起来,朕带你去看好东西。”北堂戎渡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迷迷糊糊地便被北堂尊越扯着走,等到了永和园,那里面的铁锅木炭等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此时四下无人,满园中竟已是花团锦簇,芳卉吐蕊,不但是那彼岸花全都开了,片片殷红似血,就连其他还没到花期的各色花朵也已尽数绽放,满目所见,当真是繁花如锦,芳菲烂漫,却原来是花儿受了热气的烘焙,提前开放。北堂尊越眼见身旁北堂戎渡面露惊喜之色,不由得也有些得意,伸手搂北堂戎渡在身前,把少年整个人都裹在怀里,道:“如何?”

北堂戎渡感受到从父亲胸口散发出的温热之气,遂展颜而笑,轻声道:“好看得很……”一面说,一面用手揽住北堂尊越笔直的腰身,双目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忽然就开口道:“……你以后,也会为其他人这么做吗。”北堂尊越失笑,抬手用力弹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脑门儿,道:“朕就那么像是三心二意的人?”北堂戎渡吃痛地揉了揉额头,抱怨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干什么打人……”北堂尊越笑骂道:“谁叫你竟然敢不信朕!”

北堂戎渡也笑了,张开两条匀长的胳膊,环抱住了北堂尊越,去体味对方身上的那股一熟悉的气息,他这样略略紧拥着北堂尊越的身体,蔚蓝的凤目中隐隐闪现过一丝几不可觉的爱慕之色,心想,北堂尊越对自己的这份用心,不用太多,只需十成里面分出一成来,想必就能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骛,这个人是天子,是帝王,只要他想,天下间的所有人、物,就都会任其取用……北堂戎渡想,或许自己从前之所以没有足够的热情去对待情爱之事,其实原因只是因为他虽然遇见了许多似乎合适的人,但却没有发现最正确的那个一直就在身边而已。

想到这里,北堂戎渡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摩挲着北堂尊越的背这个男人是他的,是他一个人所独占,只属于他北堂戎渡一个人,他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人对北堂尊越生出企图和幻想,更不可能接受北堂尊越移情别恋,爱上其他人,半点也不行,因此他会牢牢抓住北堂尊越的心,攥在手心里,不许别人染指……此时北堂尊越似乎是有些感觉到了北堂戎渡的异样,于是便略略低一下头,道:“……怎么了?”北堂戎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道:“什么?”说着,便微微抬起头来,北堂尊越眼见北堂戎渡吹弹得破的雪白脸颊上染着淡淡的健康红晕,密长的睫毛掩住蓝眸,双唇若丹朱一般,一时间不知为什么,就突然生出一种想要重重吻下去的冲动,在这一瞬,北堂尊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不仅仅是朕的儿子,同时也是朕的男人,是朕的妻子……身体本能的反应比思想更快一步,北堂尊越双手按住北堂戎渡的肩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便已经在那薄薄的嘴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北堂戎渡虽然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了,但也仍然把北堂尊越的腰搂得越发紧密,柔软的唇舌顺从地迎合了起来,待一时唇分,两人互对着凝视了一会儿,忽然间就相视一笑,彼此心思各自不同。

直到下午,北堂戎渡才返回自己宫中,一时更衣既罢,便带人去了琼华宫,沈韩烟正在拿鱼食喂水晶缸里的鱼,一身云白的家常锦衣,足蹬丝履,黑发在脑后系成一束,意态悠闲,见了他来,便擦了擦手,起身迎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北堂戎渡舒臂让侍人帮着自己脱了外氅,露出里面的一色湖绸黑衣,笑道:“今天二月十二,是你生辰,自然要早一些。”沈韩烟淡淡一笑,道:“你还记得?”北堂戎渡额间勒着绣金线黑纹锦抹额,越发衬得肌肤如雪剔透,伸手接过旁边宫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一下手脸,一面闷声笑说道:“……二月十二是百花诞辰,和你生日向来是同一天的,怎么会忘?虽然你不喜欢铺张,连个席面都不摆,但我也总有东西要送你,算是礼物。”说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匣,递了过去,沈韩烟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用鹅黄缎子包着一枚白玉鱼龙长青扳指,仔细看去,上面还刻着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烟’字,遂笑道:“……你有心了。”说话间,已将其套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北堂戎渡抓了一把鱼食,往水里撒去,引得里面的几尾小鱼争先恐后地来抢,正看得有趣之际,却见沈韩烟从身后将他微微环住,轻笑道:“你身上似乎有汗气。”彼时一众侍人已经见机退下,北堂戎渡微微一笑,扭过头道:“可不是么,上午跟父亲打了好一阵的靶呢。”刚说完,沈韩烟却是在他唇上亲了亲,北堂戎渡笑道:“你这是在偷香?”沈韩烟俊容间掠过一丝红晕,但仍然含了得宜的笑色,款款道:“……愿求云雨。”北堂戎渡用手在青年的下巴上戳了一戳,揶揄而笑,道:“我记得当初咱们才好的时候,但凡我要跟你行那档子事,你就害羞得紧,如今却自己都会来寻我了。”沈韩烟淡笑绵连,微笑道:“……那时候我才多大。”

当下两人缠绵一番,待得事毕,北堂戎渡徐徐吐出一口长气,松开了紧扣在沈韩烟腰部的手,沈韩烟白玉也似的身体间清汗细细,坐在北堂戎渡身上,汗水将黑发与肌肤粘连在一起,眉宇微蜷,显然是有些累了,平坦的小腹上还残留着一片鲜艳的晕红,双眼微闭,北堂戎渡见状,扶着青年汗津津的腰,道:“……怎么,还是弄疼了你么?”沈韩烟微微睁开眼,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来,低声道:“还可以,不是很难受……”说着,俯下身来,轻轻亲吻北堂戎渡的胸膛,北堂戎渡只是笑,手指插在青年乌黑的发丝当中,缓缓摩挲,过了一会儿,沈韩烟抬起头,伸手从枕边取了锦帕,给北堂戎渡擦额了擦头上的薄汗,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潮红已退的俊美面孔,北堂戎渡亦有所觉,于是笑道:“……嗳,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韩烟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微笑道:“……还要吗。”北堂戎渡:“算了罢,你身体向来就不怎么太结实,再来可是就要吃不消了。”沈韩烟抚一抚北堂戎渡的脸颊,道:“没什么,我虽然不喜欢与男子亲密,不过若是和你的话,却是没关系的。”北堂戎渡看着沈韩烟恍若有情的面容,轻叹一声,道:“韩烟,你这么在意我吗。”沈韩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北堂戎渡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因此淡淡笑了笑,轻声说道:“韩烟,你喜欢我,是因为当初我从父亲那里带你回来,让你读书习武,对你很好的缘故么?”

沈韩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不是的。”说着,凝视着北堂戎渡璀璨如星的蓝眸,缓缓道:“北堂,或许我对你动心一开始确实是出于这个原因,但如今我待你好,却跟这些已经没有太多关系,据我想来,感激与情意应该是不一样的,完全不同……”说到这里,沈韩烟不知为何,就忽然想到了当年第一次的相见,想到小时候彼此嬉闹时的快乐,想到大婚当日那个沉醉的夜晚,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他知道,如果没有了北堂戎渡,自己的整个人生就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快乐可言,或许他并不奢望北堂戎渡会如何深爱自己,但心底却也还是希望,他沈韩烟对于北堂戎渡来说,总是特别的,在这个人的心里,总有他的位置,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一开始时,总是期盼得很少,可是当得到一些的时候,往往就想要更多了……只不过,纵使他如今再如何深爱北堂戎渡,但却依然有所保留,有所欺骗,有所选择。

思及至此,沈韩烟一时有些默然,北堂戎渡自然不会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他说的却是另一方面,目光凝定地看着青年,道:“韩烟,情爱虽然重要,但我不希望你被这些所左右,若是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自然这没有什么,但如今既已是起家立业之人,那么就不应该把这些看得太重,做小儿女之态……我辈中人,言则号令一方,起则拥兵万千,一言一行,都能左右万人身家性命,与之相比,那些儿女私情,你不必把它看得太重。”沈韩烟听到这里,心中不觉一颤,尽管彼此眼下还以最亲密的状态连在一起,但他看着北堂戎渡淡淡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下就忽然涌起一股怅惘之意,他知道自己很了解北堂戎渡,但此时当真听对方说出来,却仍然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或许北堂戎渡说的是对的罢,可是他却做不到这些,他只知道两人之间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笑容,哪怕经过了多少年,也一定还会是清晰可见,情爱之事,若是当真能够这般操纵自如,那可还会是真情实意么?想到这里,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一瞬间就淡淡袭上了心头,世间变幻之事,也许莫过于此。

未几,北堂戎渡已经睡着了,沈韩烟躺在他身边,静静看着那年轻的容颜,过了一会儿,沈韩烟披衣下床,步履有些异样地朝着远处的书案走去,只这么一动,顿时一股热流便从体内淌了出来,粘稠的红白之物顺着光滑笔直的大腿慢慢蜿蜒下去,但沈韩烟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走到书案前,取了纸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去看床上熟睡的北堂戎渡,在这一刻,沈韩烟想起数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同样是他的生日,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北堂戎渡和他一起坐在窗外廊下的栏杆上,看着几株正刚刚绽苞的桃花,那时候天气很晴朗,廊下的两只相思鸟唧唧喳喳地叫着,没有风,北堂戎渡对还是少年的他说,我会一直待你好。

沈韩烟垂下眼帘,开始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那人曾经答应过,不会伤害北堂戎渡,可以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沈韩烟想,北堂,或许就像那人说过的一样,我们两个从前越是相好,日后就越是势成仇寇,你有多看重我和你之间的情分,以后就会有多么恨我,不过,我们总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

二百四.敲打

三月,春光初起,草长莺飞。

上书房中,议事既罢,十余名大臣便躬身告退而出,只余北堂戎渡一人还留在当地。

初春的风中除了草木的清新之气以外,尚且还有些料峭,北堂戎渡把窗一一关了,回首见案头奏折摊放着,北堂尊越正向后靠坐在龙椅间闭目养神,便笑了笑,走过去从案头拿起一只精巧的玛瑙小盒子,打开用小指自里面挑出一些淡绿色的膏状物,然后便站在北堂尊越身后,蘸着膏体用手指为对方轻轻揉搓着两边的太阳穴。

北堂戎渡的手法很好,力道拿捏得不轻也不重,北堂尊越似乎觉得很舒适,因此微眯了双眼,抬起手搭在北堂戎渡的手腕上,低声笑道:“……给朕身上也这么按一遍,嗯?”北堂戎渡闻言不觉微笑,虽听了这暗含着挑逗之意的话,却只当作不知,轻哂道:“我又不是应该伺候你的人,才不做这种粗活儿,你找别人去。”北堂尊越在他腕上捏了一把,笑骂道:“你个不孝顺的小子,叫你给朕做点儿事,你就推三阻四的。”北堂戎渡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那么,我应该说‘儿臣遵旨’么?”北堂尊越挑一挑远山眉,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你要是想这样,当然也行。”北堂戎渡‘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道:“算了,敬谢不敏。”

两人轻松闲话了几句,一时有内侍送上点心来,北堂尊越拿起一块吃了,看着一旁正捧起一盏栗子乳羹慢慢喝着的北堂戎渡,然后伸手从案头取来一道密折,放到北堂戎渡面前,道:“……你自己看看。”北堂戎渡一愣,看了北堂尊越一眼,略觉意外地‘嗯?’了一声,然后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一手端着装甜品的碗,一手打开那道密折,低头细细看去。

未几,北堂戎渡脸上的颜色已经渐渐阴了起来,这道密折中所写的,乃是北堂戎渡麾下人私自运贩私盐的实据,说起来,北堂戎渡如今早已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具体如何,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清楚地知道他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而要养这么多人,一年所要耗费的钱财,实在是个大数目,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怎么可能?从前他不曾因此依仗无遮堡的财力,后来更是没有一分银子是从国库里拨出来的,全靠自己,否则一旦沾染了朝廷的钱物,户部等各部立刻就有理由插手他座下各项事宜,以北堂戎渡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发生这等事情?他自当初离开无遮堡以后,便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生意网络,经过多年的经营发展,尤其是北堂尊越登基之后,更是进一步打开局面,只说他如今麾下的生意遍布天下,也不为过,如此,有足够的钱财,他的根基就越发牢实,可以死死地控制住手里的一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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