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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抬眼看向他,璀璨如星的眼睛里一片沉稳与深邃,并没有他所期盼的一点情非得已,他眼睛里的火光在她如此淡漠的目光中熄灭。他抓着她肩膀的手终于松开,自嘲地笑道:“也是,这不怪你,是我没脸没皮的一直缠着你,你是大家小姐,到现在才把真心话说出来确实难为你了。你是不是觉得好笑?可你爹说了,只要我给他办好事,他就将你许给我,所以你看不上我也没有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玉宁漂亮有神的眼睛瞪大,恶声道:“你以为他会真的把我许给你吗?不会,你不要做白日梦了。我不喜欢你这个穷酸的人,我要嫁的是裴潜裴公子那样的人,一表人才又家世无双,我嫁过去是做尊贵人的命,你不要缠着我了。你会害了我的富贵路,要是裴家老夫人知道,我这个梦就没了,算我求你行不行?”
她的目光恳切充满哀求,像是将他当做避之不及的山虫恶兽,生生刺痛了他的眼。他一直忽略的自卑与脆弱突然窜上来,像是要将他逼疯,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拆散,让他控制不住地将放在桌上的食盒打翻,菜香味扑鼻勾动了他饥肠辘辘的胃,可他却觉得讽刺不已。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你走啊!”他像个受伤的孩子冲她大吼,没有人知道,他是强压着心头的卑微缠着她的,对于别人的指点和嘲笑他无暇顾及,因为他自己在心里就将自己骂了个底朝天。可是最后,他还是免不了要被她用刀子捅,心痛的快要喘不上气来。她冷然淡漠,而他像个傻子一样给人当笑话看。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他心里这跟弦已经接近快要断裂的边缘,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冷着脸,嘴唇紧抿,像是强压着一样,低声说道:“你走吧,不管安掌柜是不是骗我,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其实你不用那么委屈自己迎合我,让我有了希望倒不如一直让我知道没法得到的滋味,这样我也不会这么难受了。让你见笑了,吓到你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低着头往小木床边走。
他的背影看着凄凉又孤寂,可她还是将最后的一句话说出来,与他一样痛着:“我会和裴公子定亲,我走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她转身走出来的那刻泪水才汹涌而出,食盒里的饭菜是她亲手做的,她小心翼翼地顾着他喜好,却不想她的一番心血就这样没了。她和父亲的争斗中,不能让他来垫背,她同意和裴潜定亲了,这样他就能死心了吧?
她只是希望他可以断了去苍梧山送死的念头,开开心心过属于他自己的日子多好。
☆、第93章
周敬躺在小木床上心头的怒气还未消下去,那道细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他才坐起身来,看着发着光的烛火发呆。地上的菜发出香味,狼藉一片,他突然在翻倒的篮子一角里看到一小碟油糕,想起她笑着同自己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给他做他喜欢吃的油糕。
原来她不开心,人们都说女子多情,也容易动情,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信她一直能置身事外,难道有不得已的苦衷吗?他快步跑了出去,被黑夜侵占的路上,两道身影在慢慢的走,只听一人说:“小姐你又是何必呢?为他那样的人做什么饭菜,差人过来告诉他就行了,天这么冷,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玉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是个倔脾气,要是我不来他不会信的。其实我哪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只不过怕累及到他。他家境清白,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何必恨我这种人纠缠在一起,成天过着糟心日子。我爹是那种算盘打的精的人,周敬在他手里落不下好,这个恶人我来当吧。反正我这一辈子就想给我娘和弟弟报仇,让他和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小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嫁给裴公子就能解决吗?夫人和小少爷的仇能得报吗?”
玉宁看着前面叹口气:“这事谁能知道呢?我只想他能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要是有缘分,下辈子再续罢。你方才看我演的好不好?他当真了呢。”说着还发出一声轻笑,让人听着有些心酸无奈。
周敬放轻脚步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窈窕单薄的背影心上一阵疼,这个傻丫头。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只有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冲在前面替她办,她怎么就不能再娇弱些?却要倔强的靠着自己微薄的力气去讨公道。
这一路上也没有个人,不怕被那些歹人给惦记上吗?真是莽撞糊涂,等他从苍梧山回来非得好好和她清算这笔账,一定要多讨些甜头才行。
他心里方才所有的恨与自卑难堪全部变成甜意,像条青甜的小河在全身上下流淌。他突然有点庆幸,幸亏自己追出来,不然错过了误会她一辈子,就算将来他们两人成为夫妻过着彼此排斥的生活,那么他一开始做什么要喜欢人家?该得自己过不了舒心日子,更让一个女人浪费大好的年华郁郁难过,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有点恼恨自己的小心眼,大抵就是太爱了太在意了所以没有办法忍受那个人说出口的不爱,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每一次拒绝都能让自己变得这么狂躁。前面的那个女子,他只要再快步走上几步就能追上,他绝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惊动她了。一个女子该是怀着多大的勇气与自己划清界限,连自己都没法接受她的冷漠,更何况她呢?是他周敬犯了错,那颗被他伤了的心要怎么样才能修补回来?
从一路无人到街头人头攒动,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聚在街头玩耍,还有没什么事忙的两口子在看花灯,天再冷也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花灯要一直摆到正月十五才能完,可惜他已经动身去苍梧山了,等来年他要带她一起去选花灯。
直到看着她平安进了府他才往果园走,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却没想到在路上会遇到金掌柜带着金柳儿也在看花灯,父女两有说有笑。
金掌柜看到自己中意的年轻人很高兴,他问过女儿了,女儿也能看得上这个俊朗后生,说话也亲热了很多:“大年初一要是没什么事来我家坐坐吧,我让柳儿动手做点好的,你陪我喝两盅,我家里没小子,一个人喝酒不尽兴。”
周敬明白金掌柜的意图,也不好当下拒绝,只说这两天果园子里忙的很,待有空看看再去拜访。其实他很佩服金掌柜的气度,旁的人深怕给女儿招了事来,他这般大大咧咧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不怕别人看也不怕说,让他对这位老人好感多了几分。只是他心中已有佳人,实在难以接受金掌柜的好意,见面颇有几分尴尬。
金柳儿看着周敬走远,抿抿嘴说:“爹,你也别催着人家太紧了,他和安玉宁的事儿我知道。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安玉宁身上,咱们这么上赶着凑做什么?我虽然中意这个人,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还不乐意要。再看看罢,兴许我能碰上比他更适合我的人呢。”
金掌柜无奈的摇摇头,戳着她的额头笑骂:“就你能想的开,要我说见着好的就得上手抢,不然错过了你去哪儿哭去?安玉宁有个不通情达理的老爹,你爹我比他强百倍,所以你就是抢道了人,还有你爹我在后面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金柳儿失笑不已:“您可真是咱们镇上头一个不管女儿脸面的父亲,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往后的日子过成苦着脸的怨妇。得了,好不容易熬到过年了,咱们好好看灯,不说那些不痛快的事了。”
这一夜家家户户都放了鞭炮,整个夜都热闹的很,那些晦气的东西该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了罢?但愿来年能有风调雨顺,万事顺心,日子越过越美。
正月初一,春福睡了个大懒觉,揉着眼坐起身来季成已经叠了被子出去了。她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忙,过年该是能光明正大发懒的好日子,真是个劳碌命。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她满脸温柔的说:“等明年你就能和爹娘一起过年了,让你爹给你包个大红包,娘给你存起来,等你长大了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女儿家会花钱又不是什么坏事,扣吧着过日子,硬生生把自己给弄得小气起来,咱们到哪里都不能输了这个阵势。”
屋子里很暖和,春福慢慢地穿衣叠被,打着哈欠抱起枕头才发现旁边压了个红布包,她拿起来打开见是几个铜板,忍不住笑起来。抬眼正和进屋里来的季成的眼睛碰上,他眼睛里闪着盈亮温柔的光,摸摸头说:“我平日里赚钱不多,这是那天我从镇上回来,半路拉了两个人给的,便将它们包给你做压岁钱。”
春福乐了:“你这是怪我平日里没多给你些钱?”
季成将洗漱用具端进来伺候着她洗脸,嘴上不停:“说的什么胡话,我又用不到钱,装着丢吗?快些起来,今儿没出太阳瞧着是要下雪,咱们先去连生嫂家问声过年好去,把压岁钱给了大丫和二宝,回来咱们好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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