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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李秀娥没和春木说这事,春木身子越发弱了,一直咳嗽个不停,天天撕心裂肺的,让她的心都听着颤。平时都是捡着好听能让他笑的话说,伺候着他喝了水睡熟了,正想做点活,绣花来了,她赶忙将绣花拉去了西屋。
“你来是说季成家的事?甭说了,我都晓得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走的什么运气,好运全都到了他们身上,当真是以毒攻毒的效应?要赚钱钱来了,现在更好,躺着都能看到银子从天上掉下来。”李秀娥嘴里吃味的话这才吐了出来,给谁不嫉妒?春福和春木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命就这么不一样?
绣花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季成的亲哥哥就是咱们的县太爷,还记得原先的县太爷不?一个小舅子就能仗着权势横行霸道,我看季成都能躺着走了。你呀,还是赶紧过去跟人家攀攀亲罢,将来有个什么事,指不定也就帮你办了。有身份的人,不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李秀娥茅塞顿开,拍了下大腿笑着说:“要说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绣花撇撇嘴问:“绣花,春福真没说等他们走了把院子和山留给你?那你可长点心,季二叔那一家子也盯着呢。虽说季成和他们不亲,可总归人家姓季不姓张,他们才是一家子,你这边也得使使劲才行。”
“那可不行,怎么能便宜了季二叔一家。”李秀娥攒着眉话音才落,只听正屋又是一阵吓人的咳嗽声,紧接着就响起春木无力难受的声音,李秀娥和绣花赶紧过去一看,竟是咳血了。李秀娥哭嚷着仿佛天塌了一般,慌了阵才嘱咐绣花帮忙看着,自己匆匆去喊大夫了。
韩大夫细细查看了一番皱着眉头说:“不好了,这是痨病,我先开两幅药给缓缓罢。至于能不能大好,要看天了。”
李秀娥当即软了身子,那不是只能等死药石无医的病?春木怎么会得上这个病?她没有多想,抓着韩大夫的袖子哭着说:“求韩大夫多费费心,我们家春木是天啊,他一定得好,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要将他治好。”
韩大夫无奈叹气:“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愿老天能待他好一些。我这就去给你写方子,跟我去抓药吧。”
一旁的绣花看着心酸不已,春木也是村子里少有的俊郎男儿,偏偏命不好得了这个病,真是老天不开眼。瞧那脸色白的,跟外面还没消的雪似的。
☆、第87章
屋子里的炕烧得不热,春木躺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心情却是越发阴郁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个病,没活路,只能熬日子等死。
悲戚涌上心头,又激起一阵连气都喘不上来的咳嗽,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绣花,虚弱地笑:“劳烦你了,你回去吧,我想睡一觉。”说着就转过身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的头,黑暗中,眼眶却是红了。这一辈子爹娘亏欠他良多,老天也不怜惜他,他还未老就要丢了命,心上恐惧不已。他突然就想到春福,他们是亲兄妹,她的日子越过越好,倒让他羡慕眼馋的很。
李秀娥揣上银子到韩大夫买好药赶忙往家里跑,将药煎上粗重的喘息还未缓下来,快步走进堂屋坐在背对着自己的春木身边,担忧地问:“春木你好些了吗?等药熬好,你喝了病就能好,不要胡思乱想。”
春木慢慢地转过身来,不过一阵功夫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双眸无神,嘴唇干的起皮了,李秀娥赶紧端过水来给他润唇,只听他说:“还是不要花冤枉钱了,张桐还要念书,这药吃起来就是个无底洞,好不好还说不准,咱们家的那点银子填不起这个洞。”
李秀娥急得落泪:“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来吓我,喝药能保命,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活下去。这个节骨眼……你听我的别想太多,凡事有我呢。”她舍不得春木,这个她一心喜欢着的男人,更把能嫁给他当成是这辈子最好的事,她不知道要是哪天再也见不到他怎么办。
自此家中事物李秀娥全都自己揽下来,春木不是在炕上躺着养身体就是搬个小凳子坐在太阳底下晒暖光,一时他倒有些适应不来。李秀娥依旧还是那副模样,他却觉得没几天她已经消瘦了很多,不是过来伺候他就是收拾家里的东西。
张桐从屋里端了水送到春木面前,春木接过抿了口,无奈地看着儿子说:“你怪爹吗?是爹害得你不能继续读书识字,我那次问过夫子,他说你勤奋刻苦,学的很扎实,爹很高兴,只是让你就这么毁在我手里,我实在是难过。”
张桐摇摇头说:“爹,我不怪你,你比读书识字重要。这些年我知道你和娘很偏爱我,我知足了,只要爹能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春木看着晃眼的太阳勾了勾嘴角,好一会儿开口说:“你去和你娘说一声,爹出去转转,在家里不动哪能行?”说着起身拍了拍屁股出门了。
而春福此时也有些难熬,当真是自在惯了,突然来了个婆母不时念叨两句让她浑身都不得劲。千百年的历史文化沉淀,婆媳关系跟着走了这么多年,到社会文明发达的现代依旧比战争还激烈,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倒也不为过。
穆夫人是个聪明人,她指点敲打的话并不明说,而是拐了七八个弯,若是蠢笨些的压根听不出她话外的意思,春福这时倒有些恼恨自己脑袋转的太快,便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也不好和季成说,总归是没什么证据的事。季成在家的时间毕竟少,也只能不和这位夫人一般见识了。
春福不觉,季成却是有些忧虑,不知为何春福的脾气已然大了起来,他倒是私下里问过韩大夫,也只是告诉他让他多顺着些,疏解她的心情,怀了身子的女人更该好好疼惜,奈何穷苦人家哪能闲的住?家里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人做,谁都不是清闲的。
春福跪坐在炕上,太阳光暖暖地打在身上让她有些发困,只是穆夫人在一旁坐着让她不好失了礼数,一阵一线的开始缝衣裳。未过多久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起身下地,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大哥春木。
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窝青黑一片,极其没精神,倒像是被掏空了般。春福虽然恨他,可看他这副样子心上一阵难过,轻咳一声说:“大哥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的风寒太大了着了凉?快进来罢。”
春木消瘦无光的脸上扯出一抹笑,跟着春福走进屋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华贵妇人,无奈地说:“春福,哥知道你恨哥,不想原谅我。我和你嫂子当初对你亏欠太多,我本来没脸上门,可是为了张桐……他和张岩也是你的侄子,就当哥求你帮帮他吧。我得了痨病,怕是没多久好活,他因为我今儿没去学堂,你嫂子往后也不让他去了。我不忍心让他断了这条路,他很用心,若是运气再好些,必定能得功名,你帮帮他吧,我会叮嘱好他让他以后好好孝顺你。”
痨病!春福虽恨他,可听他得了这般要人命的病心里忍不住抽了抽,她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在穆夫人的打量下她只说出一句:“等季成回来我和他商量一声,哥也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才是,会好的。”
兄妹两人并不亲近,彼此也没什么别的话说,春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其实横在他们兄妹间的那道阻拦也许这辈子都不能跨过去,春木一直怨恨春福毁了自己最想要的人生,而春福却对春木没有半点信任,他们之间也只有在此时才能感受到一点情意流淌,兄妹间淡漠至此,倒也不知是谁的错了。
穆夫人这些时日时常来季家,想来是喝不惯白水,带了上好的茶叶和茶具来,缺了角的破碗与白瓷茶碗面前着实上不得台面。她手执茶盖拂去飘着的茶叶,不说什么,一副悠闲看客的模样,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春福明白方才这事与穆夫人来说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短短几天她已经明白了穆夫人最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她配不上季成。只是无奈他们两人成了亲,如今又怀了孩子,想说什么话也来不及了。
春木离开没多久,锦娟进来将春福拉到连生嫂子家,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无不是怜惜春福只能待在家里看着富贵婆婆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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