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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仙用冰雪化出座椅,要在云无觅身旁坐下,云无觅却拦了他一下,伸手将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皮毛披上,才让阆仙坐。
是喑兽皮毛。
阆仙认出来了,虽然处理手法比当年精细许多,已经可以算作半完成的法器,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喑兽皮毛。他并没有问云无觅从何得来,而是顺从坐下,感受到暖意将自己包裹,嘴角上翘。
“你跟北帝打了赌?”阆仙传音问道。
“是。”他转头看了阆仙一眼,眸中含着晶亮笑意,还有几分狡黠,对阆仙道,“我会赢的。”
阆仙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小半个时辰过后,云无觅想钓的鱼终于咬了饵。鱼竿猛地向下一弯,却因为无论是鱼钩、鱼线还是这看上去快要折断的鱼竿都不是凡品,而生生撑住了这一次突然袭击。
云无觅握住鱼竿的手收紧了指节,手背上筋脉鼓起,站起向后一踏,袖袍在这一退间无风鼓起,露出肌肉隆起的手臂,显然应付地也并不轻松。阆仙将神识向湖中探去,才看清了这只鱼的全貌。整块冰湖,光是这一只“鱼”就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它盘在冰面下,整片身躯都形成阴影,庞大到肉眼一眼难以看尽,才让阆仙一直没有察觉到它的出现。如今他跟云无觅角力,厚达数米的冰层下不断传来碎裂声音,是“鱼”在游动时背脊擦过冰层刮下了无数冰屑。
云无觅竟然钓上来了一只已经成蛟的龙鲤。
阆仙退到了岸边。湖对面的北帝也已经停下了垂钓动作,向这边看来。那只蛟可以算是这片湖中的鱼王了,一旦现身,所有小鱼都跑了个干干净净,他再钓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云无觅见阆仙退开,才开始发力,他没有动用灵气,纯粹依靠肉体力量,一寸寸向岸边退去。可惜他今日身穿道袍,所有暴虐的美都被掩藏在柔软布料之下,只有他身周被气劲所击腾起的飞雪,显示出他每状似缓慢的一步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在云无觅退开超过十步时,那只蛟终于按奈不住,发出一声长吟。
这一声龙吟远远传开,震动远处山上积雪滚滚而落,如浪潮般从高处倾覆,四溅的雪沫将天空蒙上一层阴翳,遮住了太阳。
近处,冰层从底部开始裂缝飞速漫延,那只蛟拱起了背脊,用尚未生出龙角的头猛地撞向冰层底部。整片湖的冰层都化作碎石一般飞裂开来,包括云无觅的立足之地。这些碎冰从直起的蛟身上和成瀑的水帘一同滚落,发出轰隆声响,落入水中时又激起数丈高的浪花。
可是这些动静和那只终于现出形貌的蛟龙比起来,都太小了,萤火怎可与皓月争辉?如逶迤山脉拔地而起,龙身探出水面的部分便足有数十丈,在雪地上投下巨大阴影。除了无角,它的龙身已然十分完整,颌下龙须飘动,覆盖了整条蛟身的龙鳞随着它呼吸微微张阖。
那支万年玄铁制成的鱼钩卡在了蛟的下颚之中,它冲破冰层之后,携着万钧之力向云无觅撞来,风声被划破成尖锐呼啸。云无觅凌空而立,在泛着腥气的龙嘴大张着咬向他时,手臂青筋凸起,握住鱼竿猛然向右一甩。巨力使蛟龙整个身躯被迫腾出了水面,被惯性带着撞上了百米外的山壁,一时山石轰隆巨响,碎裂着掉落下来,重重砸在蛟身上,刮下了几片带血鳞片。蛟龙一声痛苦长吟,将身子一弓,鳞片缩紧,就要再次撞向云无觅。
云无觅不耐皱眉,丢开了手中鱼竿,化作白虎原身,扑上去死死咬住了蛟身咽喉。蛟龙无法回身咬他,卷起了身躯缠住白虎腰腹,用力收紧死死绞住,却因为七寸被按在虎爪下,始终空出了一分空隙。最后随着清晰的鲜血吞咽声,蛟龙挣扎渐渐无力,一节节瘫软下来。
云无觅确认蛟龙死透了后,一转头就把这只死蛟丢到了阆仙面前,如山一样的大猫矜持地用爪子把蛟龙向阆仙推了推,才重新化作人形。他唇上还残留着血迹,顺着脖颈滑过滚动喉结。在伸出舌尖舔过嘴唇后,云无觅神色间显然对这顿意外的美味颇为满意,注意到阆仙在看他后,才收敛了这一点得意,抬袖想将面上剩下的血迹随意擦去。
阆仙无奈拽了下他袖子,手中握住冰雪往云无觅脸上一顿好搓,才把他刚刚糊得满脸都是的残留血迹擦干净。
北帝看过了蛟龙身量,走过来对云无觅笑道:“尊者好本事。”
“陛下说笑了。”阆仙代云无觅答道,“这只蛟龙修为虽高,却并无灵智,不过是您养来玩的宠物,是我们冒犯了。”
“无碍,本来就是我先提出的赌约,自然应该愿赌服输。”北帝向云无觅丢过来一个玉瓶,在云无觅接住后笑道,“这只蛟龙虽然灵智未开,却生性狡猾,否则也不会能活到化蛟的年岁。我换了无数鱼饵都钓不上它,不知云中君是如何做到的?”
云无觅收起了自己的战利品,瞥了眼北帝,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北帝并不生气,只摇了摇头,对阆仙笑道:“道友辛苦了。”他做出一幅体谅神色,眼睛里却藏着得意,还生怕云无觅看不出来,对他挤了挤眼睛。
云无觅果然中招,生气拽着阆仙要走,连那具浑身是宝的蛟身都不要了。
阆仙自然是随他。
留下北帝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落在后面,唏嘘地收起了那具蛟尸。他看着那二人相携走远的身影,笑容消失,嘴角敛成一条直线,想了想,决定去找月烛君打发时间。
月烛君在读书,也不知道他从哪收集来的这些书本,足足放满了三间宫殿。他不喜欢用神识,每次都是一页页地翻过去,速度十分缓慢,常被北帝取笑。
只要北帝一来,他一定是看不成书的。
就如现在,月烛君原本坐在桌边。此时北帝往桌上一靠,仗着自己腿长轻轻松松坐上了桌面,伸手过来抽走了月烛君捧在手间的书,弯腰把自己那张俊脸凑到月烛君面前,笑着问他:“难道朕不比书要好看吗?”
这样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笑起来时有一种冷艳融化的妩媚,如浮波映月,泛出一湖细碎银光,你就是他眼中的月亮。
世间谁能抗拒?
“当然是陛下好看。”月烛君平静答道,显然已很是习惯他的陛下的套路,放下了手,没有试图去抢回自己的书,他一笑,道,“陛下是世上最好看的。”
北帝眉一扬,继续问道:“吾与云中君孰美?”
“君美甚,云中君何能及君也?”月烛君答道。
北帝朗笑出声,他笑够了,才低下头看向一直静静看着他的月烛君,笑着道:“卿卿私我。”
月烛君也在笑,他看着北帝的眼睛,道:“陛下说笑了。”
玩笑话,如何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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