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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进屋后,颜慕白深锁眉头,不悦地说道:“秋姑娘,他们是神鬼门的爪牙,你为何与他们为伍?”
只见秋影安双眸眨动,仿若不谙世事的婴儿一般,柔柔说道:“颜大哥,影安不知道他们是神鬼门的人,只知道他们都是母亲派来的人,为了保护我。”
“你母亲?”颜慕白大惊道:“你母亲?”他连说了两次,仿佛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一般。
“是,鬼荼是我失散过年的娘亲。”
颜慕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满是震惊,他慢慢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凉茶水,猛地喝了几口,想要趁着凉意,捋清楚整件事情,这几天带给他的震动太多,一时间头脑仿若停止思绪一般。
他静静停了一会,抓起茶壶还欲再饮,秋影安上前将茶壶接过来道:“这水都凉了,我去找小二另烧一壶吧!”说罢,打开房门,提壶走了出去。
等她回来,身后跟着两人,颜慕白认出一人是客栈的掌柜,另一人即是前日白天见过的那个机灵小二,只是虽是深夜,二人本应困乏不堪,却俱是脸色发白,全身战栗。只见一人提着茶壶,另一人端着饭菜。
待二人放下后,秋影安温柔地说道:“多谢二位,这么晚了,还请快快休息吧。”
二人如临大赦一般,笑容中仿佛嵌着滚烫的火炭一般,歪嘴笑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说着跌跌撞撞地向外奔去。
那迷糊的店小二一不留神,左侧身子,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也不畏疼,一边起身还一边后转过头尴尬地笑了笑,那笑容半是讨好,半是恐惧,身旁的掌柜一个巴掌扯了过来道:“不要小命啦!还不快走。”说完拽起那小二的一只胳膊急吼吼地跑了出去。
此刻颜慕白已然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漆黑,隐隐透着些冰冷,随手倒了杯热茶,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口气,冷冷地望着那掌柜和小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仿佛是棵树根盘错探入地间数尺的参天大树,静静地汲取着时间的养分,隔着厚厚的地皮也不知树根究竟延伸在了何处。
“怎的以前没听你提过此事。”
隔着氤氲的热茶,秋影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今晚的颜大哥似乎与往日稍稍有些不同,秋影安一时拿不定主意,低声说道:“之前没说,是自己也不确定,现下母亲已经跟我相认,影安想着应该跟颜大哥交代清楚,我..害怕你会不高兴。”
“怎会,你跟自己母亲团聚,我怎么会不高兴呢!你们是如何相认的?”他想起执剑山庄封刀大会的第二日,月入华浓,秋风阵阵,他跟苏绿幻二人相伴,促膝谈心的场景,当时明明说过有一方丝帕,而这丝帕应当还在苏梓离手上才对。
“之前我有一方丝帕的,不过小时候弄丢了,所以现在跟母亲相认当真是险之又险。”
“丝帕丢了?”
“对,当初跟母亲分离时我还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好在母亲信了我。”她低着头执筷为颜慕白布菜,声音静而稳,仿若温水浇过寒冰一般,虽然形意更替可却润物无声。
“那你怎的知道她在寻女?”
“影安不知道,只是今日母亲在汉河处行走,不小心撞上,母亲认出了我手上的夏蝉。”她眼含羞涩,微微将左臂的袖子掀开,露出一截雪玉洋葱一般的胳膊,一块夏蝉形状的青斑,若隐若现。
颜慕白盯了片刻,眉峰有些微微起伏,待秋影安将面前的茶杯斟满,对着他递了过去,他才回过神,眼中寒意似乎去了一些,淡淡地说道:“恭喜了!”
秋影安见他脸色稍缓,继续道:“颜大哥其实正邪之说不过属于那些被界说之人,那些都是软弱无能之辈,而真正界说区分之人往往都是强者,只有强者才有机会界说他人,如今我已经跟娘亲相认了,娘亲说等她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要带我回神鬼门教我功夫,既然颜大哥你已然离开执剑山庄,不若跟我们回神鬼门吧,我可以求母亲让她给你洞领的职位,只要咱们同心总会有问鼎武林,称霸江湖的一日。”她的声音婉转而动听,仿若夜莺啼唱。
颜慕白盯着她笑笑,双眼之中满是嫌恶和戒备,忽的转头手一抬将热水送进了口中,凌厉的光芒从眼中迸发而出,对方说辞完整无缺,就像特意为他准备好的,若是在半年之前他定然毫无怀疑,只道秋姑娘只是际遇坎坷,所以驯良的品性中掺杂了野心,只是经历着的过往仿若瓢泼的大雨,一遍遍地刷洗着他那愚蠢的悲悯之心,他现在变得机警而又多疑。
他笑笑,漫不经心地说道:“秋姑娘真是好志向!”他的眼神跟以往一样清澈而明亮,随着跳动的烛火一闪一闪,只是今日瞧上去却与往日不甚相同,仿若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雾。
秋影安心口蓦地疼了一下,仿若被尖刀划过,刚想开口解释,只见颜慕白咚的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地往桌几一置,“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吧,想要我加入神鬼门,为其效力,想让我跟外面那五个幽灵一样,听你命令,供你差遣,现在神鬼门是鬼煞在执掌门务,鬼荼也有心将其夺回来,对吗?毕竟是鬼伯的亲妹妹,焉有让他人篡了这鬼伯之位的道理,刚好我会七麓诀,只要加以利用,倒也是不错的一颗棋子。你之前说是对汉中向往已久,其实是早就打听到鬼荼近日会在此出现,只是不确定具体的地点。今日在大街上,我看到神鬼门一行人在押解着反叛的人,说是奉上令从太原郡一直追查那人到了此处,所以你一路说是陪同我来到此处,其实早在青蜂寨之前就已经设法得到了消息,是追随这伙人而来,跟着他们到了汉河,这才遇到了鬼荼对吗?”
“颜大哥。”秋影安惊得从座位弹起,脸色通红,仿若一朵灿烂的玫瑰,黛色的眉宇间凌冽之气充斥游走,几乎下一刻就要将桌几掀了开来,她胸口起伏了几次,努力将愤怒的火焰压了下去,尽量冷静地说道:“颜大哥怎么不说,我想起来了儿时的事情,这才去了汉河。”
颜慕白也不动弹,伸手又倒了一杯热茶,不经意地说道:“是啊,那你为何就偏偏去了那了呢?即使今日是你真正的生辰,可从哪知道的鬼荼一定会在生辰这一日来到你失踪的地点呢?”
秋影安一惊,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都深夜了,店小二都休息了吧,这热茶烧的倒是很快!看来我这颗棋子还真是颇受优待。”颜慕白端起茶杯细细呷了起来。
秋影安双拳紧握,手指使劲扣紧自己的掌心,深深掐了进去,她长出几口气道:“无论我说什么,颜大哥你都是不信的,我所说的都是为了你好,至于我与娘亲相认究竟是预谋还是偶然不重要,重要的我的确是母亲的女儿,大哥你早点休息吧。”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待回了自己房间,一脚踢开挡路的长椅,双眼如谭碧波凌厉地说道:“亏了我指使那五人将店家提了来,等他等到这么晚又是烧水又是烧菜,这般为他,他却如此疑心我,难道我细心为他筹谋也有错吗?”
翌日,晨起,颜慕白从房中走出,只见门外几步远,秋影安伫立在他门外,一身淡紫色衣衫,裙摆一圈似是细细勾勒了朵朵雪白的杏花,那拥簇的朵朵杏花中心又用丝丝红线点缀如斯,仿若白雪中的一抹红血,远似落霞袅绕,近如紫荆花簇。
她看到颜慕白走出来,盈盈上前温柔地说道:“颜大哥,今日我就要走了,你可以送我去母亲那吗?”
昨夜,秋影安离去之后,颜慕白自觉这两日突逢大变,疑心太甚,他心道:“就算是秋姑娘听到了我跟幻儿的谈话又怎样,她手上的夏蝉做不了假,那鬼荼何等精明,又怎么会认错。”想到此处,不免觉得昨夜自己言语太过伤人,不安和抱歉涌上心头,现在听到秋影安并未多加怪罪,心下稍安,点头道:“昨夜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意,你若真是鬼荼的女儿,母女天伦实为正理,我自然会为你开心。”
秋影安拍手道:“那可太好了,颜大哥你不生我气就好,那可会陪我去?”颜慕白点点头。
繁华富庶的街道,人来攘往,热闹非凡,二人正在行走,突然,颜慕白向后一扫,目光冰冷,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秋影安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那五人如同尾巴一般,虽然尽力隐了行踪,可为着她的安全,依然不敢离的太远,若隐若现。她转身走上前,对着那五人耳语几声,那几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待她回来,颜慕白说道:“这神鬼门的人日间行动也如鬼魅一般,真是让人烦心。”
秋影安笑笑,心道:“正因是鬼魅,没有知觉,所以才能这般听话。”
二人走了很久,秋影安道:“颜大哥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颜慕白抬头一看,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赫然屹立于眼前,他笑了笑,心想:“这秋姑娘真是跟在山东之地判若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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