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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怀蔚抬抬手示意不用,冷淡道:“今日之事,你不许和旁人说,更不许和表姑娘说。”
“奴婢省得。”容芷安分地应是。虽然不明白自家少爷这么做的原因,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管听他吩咐。
进府七八年,她还是头一回有了一种归属感。如今少爷不痴不傻了,还要去参加乡试,她便一心盼着少爷高中。少爷六月里过了十六岁生辰,等明年春闱过后,虚岁都十八了,屋里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她埋着头偷着乐了一番,自己也没发现脸颊两边已是通红。发完痴抬头一看,见少爷竟把桌上的银耳羹喝完了,才惊道:“二少爷,这羹里边有……”
“无妨。我要温书了,你下去吧。”孙怀蔚喝了小丫头送来的银耳,心窝里那团无名火给浇灭了,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几日后便是七月七日,女儿祝织女,男儿拜魁星。学里放了假,白日里孙怀缜和孙怀蔚仍闭门读书,夜里明月皎皎,几房晚辈来凝辉院请过安后,就在庭院中摆上“拜织女”,“拜魁星”两张香案。
拜了魁星后,孙怀蔚正想回去,目光越过三三两两的妇人,一下子落在了不远处的小丫头身上。
少女乞巧,府里几个姑娘都在,连孙步玥也来了。大的小的围坐在大理石圆桌旁,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向织女诉说自己的心愿。
脂粉堆儿里,小丫头穿了身月白色绣绿牡丹的襦裙,她也闭了眼,嘴唇微张,在默念什么。晚风轻轻起,额角的碎发拂过她的眼睛,似乎把她弄得不舒服了,她用手轻轻拂开,但眼睛依旧很虔诚地闭着。
她许了什么愿?
这些愿望里有他吗?
孙怀蔚静静看着他,直到孙怀缜来叫他。“二弟,不回去吗?”
还有一月就要参加乡试了,兄弟俩夜以继日地苦读,若不是今日七夕要拜魁星,怕是门也不会出的。
但今天还没和她说说话,孙怀蔚摇摇头,道:“大哥先回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孙怀缜说道:“也好,秋闱将近,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走一走便回去吧。”
“好。”他点头,目送孙怀缜离开,回头再看承钰时,姑娘们已经祈祷完毕,笑嘻嘻地不知在说什么。
段越珊到国公府小半年,身子有圆润了不少,只是一双杏眼仍旧水汪汪地明亮,她看孙步瑶还不睁眼,问道:“步瑶表姐还有什么心愿呀?姨母都为你找好夫婿了。”
一句话逗得姑娘们都乐了,一直绷着张脸的孙步玥也扬了扬嘴角。对于待嫁的闺中女子来说,最脸红的便是听到旁人拿未婚夫家来调侃自己,孙步瑶跟着孙步玥学得张扬了些,但提到终身之事还是不可避免的脸红。
“再说撕烂你的嘴。”姊妹们还在取笑,孙步瑶有些恼羞成怒。
“这话可别让未来表姊夫听了去,不然恐怕会被吓得远远的。”段越珊又打趣道。
看到姐姐的窘态,孙步琴笑得倒在承钰的怀里,孙步瑶气得站起来,道:“你们怎的恁的坏,我不和你们说话了。”
说完还真扔下姊妹们,跑到郭氏身边坐着,依偎着她母亲的手臂,气鼓鼓地看着她们这边。
“说不过就知道找娘。”段越珊撇撇嘴,不再管她,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剥起来。
承钰却有一瞬的恍然。若是母亲仍在世,七夕乞巧节,她会不会带了她穿针乞巧,捣凤仙花汁子来染指甲。
她仰头望着漫天星辰,想起从前听母亲说,人死后就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看着地上自己想念的人,她死后却是重生了,母亲会不会也重生了,在哪个角落里正想着自己?
孙怀蔚看她明明在跟姊妹们说笑,无意间脸色却落寞了几分,仰着脑袋看起星星,留给他一段白皙纤细的脖子。
“妹妹。”他唤了一声,把她从短暂的梦靥中拉回了现实。
现实里,他负手立于树下,眉眼一如往昔,清辉雅月般从容。
把扑到怀里的孙步琴扶正,她起身向孙怀蔚跑去。“你们拜了魁星了?”
他点点头,又听她问道:“下月初你和怀缜表哥便要去南直隶考试了,可有什么需要的我好为你准备着。”
她记得前世听孙涵说起过乡试,时间很长,有九天七夜,每个考生被关在狭窄的号舍里答题,只能带干粮充饥,几场考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多做些鞋袜给你,再做条汗巾子如何?上面都绣上一枝桂花,寓意秋闱折桂。”承钰仔细认真地盘算着。
“如今天热了,饭菜容易馊,我还得多给你做些点心带去。”
他去考试,她却比他还担心紧张。这样的关心总算能属于他一个人了吧?宣府的什么玉武表哥是肯定不会有的。
“我上回听二舅舅和外祖母说,你和怀缜表哥做的文章他都看过了,他觉得你俩中举的希望都很大呢。”其实二舅舅还说了,怀蔚表哥到底差了这么六七年的功夫,水平远不及怀缜表哥,能中的希望不大,就算中了,名次也得排到末尾去了。
孙怀蔚知道二叔一定还说了其他的,譬如他的文章并不如大哥,只是个末等水平,中举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必须得藏拙。
短短几月,他已经好几次发现孙步玥在他门外徘徊,又借着打听她大哥的情况问问他的。她每月去一趟恒清山,想必这是得了高氏的授意。若他这时候表现出众,锋芒盖过了孙怀缜,孙步玥很有可能会替她母亲,像七年前一样再给他送碗莲子羹来的。
“妹妹希望我中举吗?”孙怀蔚低头看她,问道。
“当然希望。”她去年这么费力地从福海馆帮他借书,在小花园子陪他,不就是希望他能有朝一日得个官职,有了自己的前程,不必再囿于国公府吗?
“若是你希望,我便中一个也无妨。”小丫头自新年以来似乎长了些肉,脸蛋子红润白皙,笑起来鼓鼓的,诱得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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