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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笑了笑,笑这个简单的表情牵扯到了一边火辣辣疼痛着的脸颊,嘴角似乎有温温的液体流了下来,有些艰难的支起身子,看向莫邪的脸颊时,只觉得莫邪的脸色比之刚刚更加难看。
“你究竟是恨我灭了你莫家满门,还是更恨我毁了你心中的梦呢?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一定要变强真的只是为了报仇?”我声音很轻,话却很少犀利。
听到我的话莫邪浑身一僵,一直就紧握着的手此刻又发出那种令人心惊的咔吧咔吧的声音,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莫邪握着的手,不再去搭理他。全身经过刚刚那一下似乎散架重组了一样,力气也丝毫使不上,我将身子蜷缩在马车中距离莫邪最远的一角,不打算再浪费本就不多的体力。
我是有意要说刚刚那番话的,如果刚刚那一巴掌以及我的一番话能换来我这一路的清静的话,很值。我对明国本就不熟,自然也不知晓现下马车是在向哪走,天色将将要暗下来之时,莫邪再度将双眼转到了我身上:“你实在是这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
我没有睁开眼,没什么语气的答言:“是吗?你不觉得我是聪明反被聪明累?”
“聪明累?我以为世间绝不会有人知晓我对你存在着那样的心思,直到你刚刚那番话我才明白,其实你早就洞悉了我的想法,可这么多年来你却是只字未提过,也不曾刻意疏远我,这反而显得我才是那个自作聪明的人不是吗?终究是我大意了,怎能拿你与这世间其他女子相较,世间也只得一个你罢了。
你不会明白,当你的马车出现在莫府救我和阿姐于危难之时,不,或许更早,早到在我险些撞上你的马车之时我就对你有着别样的心思,这一点你大抵是没有想到的,那时你虽未露面,我却是看到了你那双眼睛的,一双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莫邪对我讲话时或阴狠或满是怒意的语气,如今这般似在叙述着一个别人的故事般平静倒有些出乎我所意料。
想起初次见到莫邪时确实是因他险些撞上马车,那时南风还活着,杨云落也还在我身边,只是如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见我表情淡淡,丝毫讶异之色也没有表现出来,莫邪似乎非常不满意,嗓门也不住的拔高:“你既然早就知道,心中定然是在暗暗笑我的吧?笑我像个傻瓜一样是不是?”
“我说过,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在想些什么?即便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思,可那时你毕竟年幼,不过是对强势的我产生了一些孺慕之情而已,我若言明或者是刻意疏远你,岂不显得有些无中生有?再者,我有什么理由笑你呢?你终究是做了很好的取舍。”我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不想再继续这个有些危险的话题。
莫邪对我有情我是知晓的,我从未曾去正视过,因为那时在我眼中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暗暗在心中对我满是钦佩之情的孩子,他所喜欢我的只是一些他自身没有的东西,比如杀伐决断的狠戾之心,洞晓世事的机敏心思,还有就是我那一次有预谋的出现在了莫府之中,此后的几年我一直在扮演对他施惠之人的面孔。
天色马上要黑下来了,所走的路却是无比的荒僻,连一户人家也没有,莫邪下车安顿了一下,几名士兵便去扎帐篷了,还有两人开始埋锅造饭。荒原上很冷,我很好奇莫邪究竟选了那条路,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息壤的城池,来至这般荒原之上。荒原上吹来的风像是一把把小刀,无情的割向人们的皮肤,无论是女子娇嫩的容颜还是稚童挂着浅笑红彤彤的小脸,它都丝毫不为所动。
对于要和莫邪同宿在一顶帐篷之中我是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的,但是现在的莫邪行事作风着实让我心惊,他别扭的是要和一切我所喜欢的东西对立,我讨厌惧怕的东西为伍,无论是什么,只要是看到我不舒服不开心他就会露出极为欣慰的表情,所以尽管我很不愿意可还是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天黑下来之时莫邪手中拎着一个酒壶便进了我所在的帐篷,接着便有人抬着马车中的一张小矮几放到了我身边,然后便是米饭以及一碟菜。其实我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在看到所谓的菜便是煮熟了的风干腊肉就更没有胃口了,可我心中更清楚,我现在不是在为了我一个人吃东西,肚子里的小东西或许已经觉得饿了,想到这里我也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来便开始吃了起来。
矮几上放了两碗饭,很显然是莫邪的,我抬首瞄了一眼,莫邪只是斜靠在一边,不断的将酒壶中的酒灌进口中。我素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娇贵的人,可那时因为我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现下嘴里嚼着这韧劲十足,甚至有些嚼不烂的风干肉时我才知晓,原来我远没有我所期望中的那般不畏苦难。
“你什么时候知晓我对你有那样的心思的?”莫邪似乎喝的有些醉意的,好在话说的还算清楚。
我什么时候知晓他喜欢我的?我自己开始在脑中搜寻着,咽下口中的饭我才抬首看向莫邪:“昔年,苏流水将我劫持到了苏国,那卷《醉卧茶山图》是在我逃跑中遗失的,之后我也就忘了找回来,可是回到曲城之后,也就是惊蛰之变前夕我曾去你房中寻过你,那卷画轴却在你的房中,你同绘此丹青的月尘并无过多牵扯,仔细一想,大抵就是为了那画中之人吧?”
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总想着那类似情窦初开的感情是谁都有过的,我虽比莫邪大了几岁,好在也没有大很多,所以莫邪的感情还算是蛮正常的。解答完莫邪的疑问我便又继续和那风干肉较起劲来。之后莫邪边没再同我讲话,自顾自的喝着酒,我心中不知莫邪的酒量如何,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酒量不佳酒品也差,醉汉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人。
荒原之上的夜不仅仅是冷,即便睡在帐中却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直刮的人心都跟着凉了。接下来的几天便一直重复着这样的日子,莫邪吃的东西很少,我甚至潜意识里怀疑他私下吃了好吃的东西,故意将那些半生不熟的米饭以及有些嚼不烂的风干肉给我吃。可除了我方便时他不在我身边之外,其余的时间一直都在,除了在赶路是他还有一点做将军的样子,一旦停下来扎帐篷过夜他便是酒壶不离身,直到醉死过去。
除了前两夜没有睡好之外,之后的几天我倒也能放心的睡了,天黑了下来,莫邪又在喝酒,我吃完之后觉得身子莫名的乏便也早早的睡下了,虽然明知吃完之后便睡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半夜之时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是有贼吧?贼?想到这里我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灵台顿时一片清明。
我立马坐起来向后蜷缩着,黑暗中我看不到是谁,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心中虽慌乱可我却试探着叫道:“莫邪。”
莫邪即便是喝的烂醉可习武之人的天性是不会改变的,何况昔年他曾过了一段那样的日子,莫说是在野外,便是他自己的家中也不可能全无戒备之心,除非身前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思及此处,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却尽量的不弄出一丁点的声响,屏息去听对方的呼吸声。
如此惊惧交加的过了大半夜,直到天边露出曙光,帐篷中的景象我才能看清,和我相对着的另一边躺着莫邪,身上的被子盖在胸口下方,两只手枕在脑后,呼吸绵长,看样子熟睡了不短的时间了。
惊惧了一整夜,现下天色亮了起来我才稍稍安心,又拉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尽管睡着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令人心惊的眼神却想不起这是谁的眼睛。
再次醒来是被莫邪拎着我的被子,把我从被子里面抖搂出来的,虽然着地的姿势极为不雅,按着我的脾气是该要理论一番的,可只要想起昨晚的事那到了嘴边的话便被我强行吞了回去,虽然我没有确定,可昨夜定然不是做梦,心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我,还是不要惹怒莫邪为妙。
第三百四十二章生怜玉骨委尘沙
不知为何,看着又在扎营的几名士兵我突然觉得莫邪似乎在有意放慢行程,每每赶路几乎都是在晌午之后,中午还要停下休息,天未晚便早早的埋锅造饭了,我当然不会傻傻的以为莫邪是体谅我有身孕,不宜过于急切的赶路才这般决定。
即便我识路的本事不佳,可不代表我还不认识方向,况且莫邪之前也说了,丢了青山关对严洛是最为不利的,如今一来再看到我们现在我去的方向,定然是青山关无疑了。想到青山关便无可避免的要想到六哥曾在青山关驻守五年,以及后来七哥和袭美人也是被贬至了青山关。
青山关,一个苦寒无比却又至关重要的枢纽,地理位置上大有三国时期的荆州的风貌,古人有云‘南北对峙之际,荆襄每为强藩巨镇,以屏护上游。自古未有失荆襄而能保有东南者’。而青山关却是西北要塞,对青山关地区的战略枢纽地位的形成,不能简单与其他地区的类比,而应把它放在天下大势中来考察。
算算日程,尽管莫邪一直在挑一些偏僻的的慌路而行,可愈发寒冷的天气还是在告知我,青山关近了。对于青山关我的了解不算多,仅有的一些还是从宁三口中得知,青山关下辖着七郡,之前明国管辖两郡,北袁两郡,剩下三个郡则是知归大祈统辖。明国正是向大祈开战之后,北袁的两郡加上明国的两郡,在青山关这一地区,大祈一直是处于下风的。
直到上次严洛率军阻击五万临水铁骑之时,才丢掉了四郡中的三郡,剩下的一个乃是青山关中最小的江夏郡。江夏郡外三十里乃是明国与北袁大军驻扎之地,望着已经进入眼帘中的军帐,我侧首看了一眼马车中没什么表情的莫邪,幽幽叹了一口气问道:“可以告诉我苏流水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问题从我一开始见到莫邪时就想要问,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莫邪,一个现在我根本琢磨不透的青年男子,所以我一直隐忍着未曾问出口。可我心中明白,现下若是不问,怕是再没有机会。
莫邪撩开另一边马车上的帘子,向前张望了一下才轻飘飘的问道:“你心中不是很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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