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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格勒戒严了!克洛伊在1月4日下午,从俄国西伯利亚银行办理完汇款业务,返回欧罗巴大饭店的时候,正是戒严开始的时候。
据说是为了保障立宪会议的顺利开幕……立宪会议中只占少数,但是却暂时控制俄国政权的布尔什维克,在立宪会议正式开幕的前一天,调集了大批忠于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开进彼得格勒。并且荷枪实弹的在各处街道上巡逻,还宣布了戒严令。
一切形式的抗议活动都被禁止,未经苏维埃政府批准,任何人不许游行、不许示威、不许集会、不许进行公开的演说、不许抛洒传单……违者可以被当场射杀!其严厉程度甚至超过了沙皇统治时期!
赫斯曼知道,现在的戒严,只是一个很可能长达数十年甚至更加长远的铁幕时代的开始。不过赫斯曼一点也不同情俄罗斯人,那是他们自找的,他们一心想要让自己的祖国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强国,那么就要准备付出巨大的代价。德国人民其实也是这样,两次世界大战,数以千万的伤亡,最后非但一无所得,还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国家被分裂,领土被分割,连民族精神都被胜利者阉割……
这就是参加争夺世界霸权这场赌局失利的下场!
当然,对德意志和俄罗斯这样大国强国而言,想要跪倒在英美资本控制的国际经济和政治秩序之前都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俄罗斯,它太过庞大,人口也太多了。而且又是个欧洲国家!一旦真正发展起来,就会成为欧洲大陆的主宰!就会动摇英美资本所主导的世界秩序。哪怕俄罗斯人跪下寻求和平,躺下任凭宰割,也不可能得到英美资本的“宽恕”,除非俄国人愿意英美资本来分割他们的祖国,变成很多和二战后的德国一样大小的独立国家,再彻底阉割自己的民族精神,永远放弃复兴崛起之梦......
从这个角度而言,李沃夫公爵和克伦斯基选择的道路是注定走不下去的,布尔什维克和被推翻的沙皇才是真正符合俄罗斯民族精神的选择!而这也是俄国和德国能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进行长期深入合作的基础!
赫斯曼端起桌子上早就没有一点热度的咖啡杯,轻轻转了下,吩咐道:“阿尔贝特,你去通知一下大家,明后两天都不要外出,让古辛斯基把家里人接到欧罗巴大饭店来,这里应该是非常安全的。对了,再让卡尔和谢洛夫到我的办公室来。”
古辛斯基就是那个卖古董和艺术品给赫斯曼的犹太人,那些古董家具和刀剑还有钢琴,在柏林就让克洛伊找来的古董商人买走了。一共卖了四万五千金马克!扣除运费和本金,足足让赫斯曼转了三万多。至于那幅克拉姆斯柯依的少女像,则被赫斯曼送给了克洛伊。
回到彼得格勒之后,赫斯曼就将古辛斯基父子都延揽到了俄德公司里面——有了俄德公司的保护,这两位“买办”就能更好地替赫斯曼淘古董和艺术品了,将来还可以做大买办。现在老古辛斯基就在彼得格勒,小古辛斯基则陪着埃特尔去基辅了。由于中央拉达也想要抱德国的大腿,所以俄德公司也和他们建立了生意上的往来。埃特尔就是去基辅主持分公司的。
至于谢洛夫,他是柯伦泰夫人介绍进俄德公司的……就是之前给赫斯曼充当马夫兼保镖的那位仁兄。现在他是俄德公司的保安主任,手底下有十几号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人人都配有手枪——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都是布尔什维克的人,将来多半是契卡战士!
另外,斯托克豪森手底下还有二十个便衣德兵。他们不是打手,他们战前都是贸易公司职员,现在则干着老本行。不过必要的时候,也能拉出来一战。
赫斯曼将所有的防卫工作都交给了卡尔.斯托克豪森和谢洛夫之后——其实是毫无必要的,因为布尔什维克绝不会让欧罗巴大饭店里面的人有任何闪失——就挽着克洛伊的胳膊往餐厅去了,一边走路一边对她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或许外面会有很多人死去,但是这栋大楼里绝对是安全的。”
“路德维希,你这是在吓唬我还是在安慰我?你知道吗,外面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士兵,有些地方还架设起了机关枪……真是太可怕了!”
克洛伊仿佛有些受惊,她虽然是位胆子很大的女士,但是她并不是傻大胆。她很清楚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当然不会对欧罗巴大饭店里的人们不利。因为他们是来杀戮自己的同胞的!
“会有很多人死去的……但愿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柏林。”克洛伊长叹一声。
走进餐厅时,赫斯曼发现这里依旧高朋满座,从八月革命到现在,彼得格勒的资产阶级日子虽然不好过,有些人被捕,还有人送命(不是公开的处决),但大体上还维持着安稳舒适的生活。到了十二月初,当立宪会议选举的结果公布,布尔什维克在逮捕了立宪民主党的代表(因为一再推迟召开立宪会议而引发抗议,布尔什维克将势单力孤的立宪民主党当成了替罪羊)之后,又宣布要在今年的一月五日召开立宪会议。于是彼得格勒的资产阶级们一下子就放心了——糟糕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只要等到立宪会议一召开,社会革命党就会成为执政党,而布尔什维克就要为他们的胡作非分付出代价了。即使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已经开进了彼得格勒,仍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一场大屠杀很快就要来临。
彼得格勒的资产阶级们意识不到危机。而聚集在塔夫立达宫中的立宪会议代表们,虽然已经嗅到了火药和血腥的气味,但并没有谁被吓倒。哪怕布尔什维克真的要举起屠刀,他们现在也不能临阵退缩了。从1825年的十二月党人起义开始,俄国人就在通往宪政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差不多百年的奋斗,才换来了这一次“普遍、直接、平等、秘密”的选举。现在,立宪会议召开在即,俄罗斯眼看着就能走完这百年宪政之路,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在这个当口,能够退缩吗?
第二天接近中午,套房门口一阵响声才把正在睡懒觉的赫斯曼吵醒了——他这些日子在彼得堡的工作非常繁忙,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经常要忙到深夜,昨晚也是这样。他通过电台向大总参谋部报告彼得堡的情况和即将发生的剧变,直到凌晨才睡下。他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卧室里面走出来,揉了揉眼睛。克洛伊穿着一件黄绿色好像是军服一样的裙装,一条黑色的腰带上还挂着个小小的手枪套,一只斯太尔小手枪正插在里面。
“路德维希!”她喊叫着,满脸都是焦急和惊讶,“你怎么还在睡觉?”
“哦,”赫斯曼仿佛还没有完全苏醒,应了一声以后突然问,“克洛伊,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包围塔夫立达宫了?”
克洛伊愣了下,点点头:“被你猜到了……柯伦泰夫人刚刚打来电话,布尔什维克的代表今天在立宪会议提出建议,要求立宪会议将权力转交给苏维埃并且自行宣布解散,再遭到拒绝之后,他们派兵包围了塔夫立达宫!”
“这是理所当然的!”赫斯曼摇了摇头,“布尔什维克依靠暴力夺取政权,又建立了效忠党派的军队,他们当然不会把权力交出去了!”他突然顿了一下,侧耳倾听,有纷扰喧嚣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唱《国际歌》?”
“是的,是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的支持者,大部分是工人……他们从维堡区出发,被堵在了涅夫斯基大街上。”
“去看看!”赫斯曼说着话,就大步向会客厅外的阳台走去,推开房门,喧闹嘈杂的歌声就和一月份彼得堡的寒风一起,迎面扑来。
赫斯曼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的人海,仿佛从波罗的海涌来的巨浪,想要涌向塔夫利达宫,却被黄绿色的布尔什维克战士组成的堤坝牢牢挡住。布尔什维克战士们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已经放平,对准了彼得堡的工人阶级,机关枪也已经在路边架了起来,拖着长长的供弹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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