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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各自回去,蕙娘才一进屋就倦得不得了,她责问绿松,“我那张椅子怎么没带来?
自雨堂的一张椅子,自然都是有来头的,不说用料名贵,就只说那弧形长搁脚,就要比一般躺椅更舒服得多,文娘每次过来,都喜欢在上头猫着,这会她不想上床,自然而然,就惦记起了自己的爱椅。她也顾不得权仲白了,自己先瘫到炕上去,几个丫鬟顿时围过来了,又是换衣服,又是重匀脂粉,石英端了一个五彩小盖碗,“快先填填肚子。”
蕙娘接过了,却不就吃,而是扫了石墨一眼,石墨忙道,“因过了早饭时分,原来那些东西,怕少夫人不入口。小厨房又只夫人那里有设,夫人在拥晴院,我们也不敢随意滋扰拥晴院里的姐妹们。这是奴婢自己炖的银耳,您先填一填,一会到了中饭时分再吃正餐,倒更妥当些。”
听说是她自己炖的,蕙娘便下了调羹,绿松一边为她脱了绣鞋,轻轻地给她捏脚,一边细声道,“您的贵妃椅是陪来了,可这屋里地方小,还不知在哪收着呢。改日再慢慢地寻吧……”
又见蕙娘腰肢僵硬,便说,“让萤石给您捏捏腰吧?”
萤石在自雨堂里,就专管着陪蕙娘练武喂招,因怕蕙娘使错劲儿,伤了筋骨,她是特地学过一手好松骨工夫的。
蕙娘半合着眼,意态慵懒似睡非睡的,似乎根本没听见绿松的说话,过了一会,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绿松便冲石英一点头,石英自然退出了屋子,她这才一边给蕙娘捏脚,一边又用眼神令人给她盖了一层薄薄的漳绒毯子……
这么一番举动,倒把权仲白比成了个外人,因为他对丫头们近身显然很有排斥,这群人精自也不会自讨没趣,除了石墨也递给他一钟银耳之外,一屋子人忙进忙出,竟没有谁搭理他的。权神医在自己屋里,反而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往桌边一坐,想要说话呢,绿松已经瞥来一眼,又看了看似乎已经迷糊过去的蕙娘。
虽说看不惯蕙娘的娇贵做派,可人家会这么累,也是因为他折腾得不是?他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了,坐了一会,便起身道,“我去南边炕上歇一会。”
一边说,一边信步出门,青色身影,也不知踱去哪儿的‘南边炕上’了。
等他出了院子,蕙娘也就慢慢地睁开眼,她似笑非笑,“今儿个,你都见着了吧?”
因要送活计,绿松也去了拥晴院,到得可能还比他们夫妻更早。虽然未能在蕙娘身边服侍,但人在厅内,该看到的热闹,只怕没有少看。
“见着了。”绿松拿起碗来,徐徐地给蕙娘调银耳羹。“都不简单那。”
“大家大族,都是这样。还以为都是我们家,人口简单,就一个五姨娘,也翻腾不出什么大浪来。”蕙娘到底有几分疲倦,她闭上眼,梦呓一样地问。“你怎么看?”
“大少夫人看不惯您,也实属常事。”绿松见几个大丫环都露出聆听神色,便冲刚进门的萤石和石英一点头,石英微微颔首,回身就掩上了门——不论几个大丫头平时怎么勾心斗角,现在既然陪嫁到了权家,主子的体面,就是立雪院的体面。陪嫁的小姐妹们,一定是齐心协力,要帮着主子尽快在府里打开局面的。“也算是有几分火候,那句话说得很老道。就是太夫人夫人,怕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又细声向几个小姐妹解释:“在拥晴院里,二姑娘问少夫人,进的扇套上,荷花是用什么针法绣的。”
玛瑙本来还在屋角,给蕙娘理着午宴要换的一身衣服,听绿松这么一说,她忍不住插丁一嘴巴,“姑娘怎么就不知道了?荷花用的是错金法嘛。就是现做一朵,姑娘难道还不会做了?”
自己进了一堆活计,用的全是没有学过的针法……就不是权瑞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要下下她的脸面,日后妯娌姐妹来往,随口一句话,露怯也是转眼间的事。以蕙娘为人,哪会作出如此蠢事?偏偏大少夫人连一句回话都不让蕙娘开口,直接训斥权瑞雨,小姑娘面子反倒下不来,以她娇骄性子,再为太夫人训了一句,要说原本只是摆弄机灵,只怕此后对蕙娘,心里就存下疙瘩了。大少夫人是又做了好人,又给蕙娘添了堵,直接坐实了她弄虚作假,令人代做礼物的名声……
只一句话,就要比五姨娘连番出招,精致了何止百倍。
“也是雨娘先开了个头。”蕙娘轻轻地哼了一声,“太夫人那句话,说得就更有讲究了,堵着我的话口呢。”
“这也是的。”绿松轻声说。“看来,两重婆婆,更喜欢您些的,还是夫人。”
权夫人对她,是没得说了。几次打趣,都很好地把场面圆了过来,在进拥晴院之前,还更那样亲密示好,又不把亲密做到大少夫人跟前,更招惹她的不快,做事细密处处考虑在先……是要比太夫人若有若无塞来的一双小鞋,令人舒坦得多了。蕙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咛身边几人,“最近一段日子,都小心一点,初来乍到,不要贸然生事,反倒落了被动。”
众人莺声燕语,都应了是,蕙娘一边用点心,一边又让绿松,“把权仲白的说话告诉给她们听听,也让她们乐乐。”
对这个姑爷,几个大丫环自然都是好奇的,尤其她们最懂得听人口气,蕙娘语气里的厌烦无奈,谁听不出来?连玛瑙都撂下手中活计,好奇地看向绿松。绿松才要开口,自己忍不住也笑弯了腰。她还是为权仲白说话的,“少爷那也是看出您面色不好,似乎有些眩晕……再说,他那一说,不也就没人睹记着扇套的话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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