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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恶作剧席上饮交杯大不堪台前喝倒彩
在这大河厅上大家周旋了有一小时之久,只看到两三个茶房接连的跑进屋子来,报告督办到了。小春这才明白,来的这位贵客是一位督办,也就随了全体宾主起身的时候,把眼光向前看去,却见一个矮胖子,穿了一身不大合适的西服,踉跄着由前面走了来。小春未见之先,揣想着必是一个伟人人物,这时见到了这位贵宾真面目,既奇怪,又害怕,正是今天下午,在电影院里遇到的那个杨育权。在电光熄灭后,他那种卑鄙无耻,在大庭广众中,那样胆大妄为,实在是不值一顾的人。不想钱袁两人,办了这样盛大的宴会,还请了许多人作陪,专请这么一个小人。心里想着,早是脊梁上连发了几阵冷汗。那杨育权在大家众星拱月的情形之下,拥到了河厅中间来,看是比任何人接待宾客还要客气,他总是深深的鞠着九十度的躬,然后伸出手来和人家握着。最后,钱袁两人,引着歌女戏子一一和他见面,到了小春面前,杨育权也是深深的一鞠躬,笑道;“我已经认识了,鼎鼎大名的唐小姐,握握手,可以吗?”他已经满脸发出那虚伪的谦笑,将右手伸了出来。小春虽有一万分不愿意,可是当了满堂宾客,对于这主人翁最尊敬的上客,怎能够拒绝他的要求,只好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握,趁着两位主人周旋之际,赶快向旁边一溜,再看杨育权在一张沙发上坐着,把腿架了起来,口角上衔了大半截雪茄,还不曾点着,钱伯能立刻擦了一根火柴,迎上前去替他点着,袁久腾却把柴正普的衣袖牵着,扯了过来,向杨育权笑道:“这位柴先生,是中国一位研究经济学的权威,著作等身,社会上很注意他的作品,他对于杨先生,久已仰慕的不得了,屡次托我介绍和杨先生见面。”柴正普知道杨育权是一位行礼过分的人物,他也深深的对着他一鞠躬。假使杨育权鞠躬的角度是九十度的话,柴正普的角度至少是一百度开外,杨育权站起身来,向柴正普握着手道:“幸会幸会。我也久仰柴先生的大名,今日见面,实非偶然,以后愿与柴先生携手合作。”
柴正普笑道:“还得多请杨先生指教。”他说着,又微微的弯了腰。杨育权笑道:“我们一见如故,不必客气。”他说到这里掉转身来,看到小兰芳小砚秋两人,坐在秦淮河边的栏干上靠着,便也笑着靠到栏干边来,因道:“这秦淮河多有名的一处名胜,却是这样一沟黑水。”说明,两手肘挽回转来,靠了栏干上向前看着。他口里说着话,眼望着风景,好像是很无心的。可是他站着那个地方,却是那样凑巧,小兰芳在左边,小砚秋在右边,恰好插在她两人中间站着。这两个演戏的人,当然,也不在乎,依然还是在栏干边站着。杨育权就偏过头去向小兰芳道:“你长得真漂亮呀!若是世界上真有这样一个美男子,我做女人我都愿意嫁你。”说着,引得全堂人都笑起来,杨育权笑道:“一个人决不能姓小,谁问你真姓什么?下次我要送张请帖来,也好怎样称呼。”小兰芳笑道:“随便怎样叫我都可以。”杨育权笑着还没有进一步问呢,王妙轩可就迎上前来了,他躬身笑道:“小兰芳老板姓王,小砚秋老板姓易,容易的易。”杨育权伸手就摸了小砚秋的肩膀道:“这样说来,你是我的半边,哦,我还想起了一个人,还有一位唐小春小姐,她这个小字虽不是三个字的名字上按着的,可是名字里有个小字,却是一样,来来来,我来召集一个三小会议。”他说了这话,全堂人不是笑,却是鼓掌称贺。接着,就有人把小春拥到杨育权面前来,袁久腾随在后面,笑道:“好,杨先生召集三小会议,我们非常的乐观其成。但不知这会是怎样的开法?”杨育权反过来笑问道:“客都到齐了吗?”袁久腾道:“杨先生到了,客就算到齐了。”杨育权道:“那我们就入座罢,我要请三小都坐在我身边,可以吗?”钱伯能笑道:“三位小老板,都是极为大方的,我代她们答应一句,可以可以。”杨育权见小春站在面前,把脸涨红了,他以为她脸皮子薄,在害羞,笑道。“我们是很熟的朋友,还受什么拘束。”说着,拉了她一同入座,小春先不作声,等他一同坐下了,放了手,立刻向旁边一闪,闪到下方一张椅子上去,笑道:“我怎敢坐,上客多着呢!”杨育权道:“我这地方,并不是上呀,靠了河厅西边坐的。”小春道:“杨先生坐在哪里,主人翁就会把那里当着上的。”杨育权因向小春道:“我问你一句话,唐小姐,你应不应当坐下?”小春点头笑道:“我当然应该坐下。”杨育权这就向钱伯能丢了一个眼色,问道:“我坐的这个方向,是不是下方?”伯能道:“是下方,应当请杨先生移一个坐位。”杨育权笑道:“唐小姐自己说了,应当坐下方,她应当坐的并没有坐过来,你又何必管我移不移?”这时要入座的人,都围了桌子站定,都向小春道:“你说了你应当坐下,下方空着,你为什么又不坐过去呢?”小春知道上了当,红着脸道:“这里好,这里好。”杨育权拍了手边下的空椅子道:“不管是上是下罢,照了夫子庙的规矩,老钱坐到这里来,唐小姐坐哪里呢?”他说着,再向旁边过去的一张椅子上让过去,钱伯能看他的颜色透着有点不乐,立刻拉了小春过采,让她挨着杨育权坐下,自己却坐在小春的上手。
小春听到杨育权谈起夫子庙的规矩,是不把自己当客了,歌女出来陪酒,只有跟了茶客坐,这是无可推诿的,在面前还有许多歌女,自己不敢犯规,只好把自己的椅子向后退了一步,低了头坐着。小兰芳和小砚秋早得了王妙轩的通知,杨育权是位了不起的人,千万要敷衍一二,因之倒不必杨育权要求,已经在他下手坐着了。袁久腾也在这桌陪客的,他斟过了酒,笑道:“这就是三小会议吗?”钱伯能笑道:“现在还会而未议呢。我先来一个议案,三小每人敬杨先生一杯。”全席人鼓掌道:“通过通过。”小兰芳就把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道:“我不会喝酒,恕不奉陪,杨先生请干了这杯罢。”杨育权毫不留难,站起身来,接过了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因笑道:“王老板,这杯酒,你先抿过了一口吧?”小兰芳道:“没有没有,喝残了的酒,怎敢敬客呢!”杨育权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刚才喝这杯酒下去,觉得酒里面有一股香味,假使你没有喝一日,那就是你手上的香味;再不然,就是我心理作用了。”钱伯能笑道:“并非心理作用,实在是王老板喝了一口。”杨育权把酒杯交还给小兰芳,连称谢谢。然后对小砚秋笑道:“易老板,来,我们是半个同宗,我援例要求一下,你非把酒先喝一口,再递给我不可。”小砚秋红了脸道:“喝残了的酒,怎好敬客?”杨育权把两只手臂弯过来,撑在桌上,身子向前一伏,因笑道:“我就有这么一个毛病,喜欢喝女人剩下来的残酒,尤其是黄花幼女的残酒,其味无穷。”他说时,把嘴唇上那撮小胡子一掀一动,上下不已。那位柴正普先生被挤到另一席上,不能接近杨育权,颇认为遗憾。现在听到他这样说着,立刻站起来笑问道:“杨先生这个嗜好,很是有趣,请问这有什么名堂没有?”杨育权点点头笑道:“有的有的,这叫隔杯传吻”这样一说,大家又鼓起掌来。那小砚秋举了一杯酒,已是站了起来,看到大家这样起哄,虽然是唱戏的出身,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又坐下去了。杨育权笑道:“半位本家小姐,怎么着,不赏脸吗?”小砚秋只好微低了头,两手举着杯子,送到杨育权面前来,他看到那杯酒,是满满地斟着的,因道:“这不像是易老板喝过的。”说着,把酒杯送到鼻子尖上嗅了一嗅,因道:“虽然也有些香味,但不十分浓厚,分明这是手指头上的香,而不是嘴唇上的香,假如易老板看得起我这位半边本家哥,应该当面抿上一口。”说着,他也站起来,将杯子交还到小砚秋手上去。她心里想着,把喝过了的酒送给别人去喝,本来算不了一回什么事,可是大家这样郑而重之拿来当一回事做,这倒让人不好意思真那样的做去。手里接住那杯酒,想到杨育权公然宣布隔杯传吻那四个字,把脸都红破了。杨育权更是不知进退,笑道:“若是易老板不给面子,我也没有法子,我只有罚我轻举妄动,乱提要求,就站在这里等着,几时易老板把酒喝一口,把杯子送过来,几时我才坐下。”小砚秋听了这话,更是没了主意。
王妙轩本在那席上的,看到这种僵局,他就赶着过来,站在小砚秋身边,伸过头来,手扯了她的衣襟,低声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老是别扭着。”说时,连连向她丢了两次眼色。小兰芳也低声道:“这算什么,你就照办罢!”说时,也连连扯了她两下衣襟,小砚秋见杨育权还挺直立在那上客的座位边,料是强抗不过,只好低了头,将酒杯送到鼻子尖上,嗅了一嗅,接着在嘴唇上碰了一碰,然后杯送到杨育权面前来,杨育权索兴不伸手去接杯子,将脖子一伸,尖起嘴巴,就在她手上把酒一口吸了。吸完之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很长的“嗳”字音,然后摇着头笑道:“其味无穷。”这一个做作,又博了一个满堂彩。小春看到两个人是这样做了,料着自己难免,心里也就想着:一个上客,受了人家主人翁盛大的招待,照说是应当摆出一点庄重样子来的,不想他在众人面前,却是下流无聊到万分;偏偏还有这些不知耻的陪客,跟着后面鼓掌。同时,她两只眼睛在满席打量着,以便在里面找一个逃避的机会。无如自己是紧紧挨了杨育权坐着的,随便一动身,就会被她拖住的。因之还不会轮到把盏,周身血管紧张,已是将脸通红了。钱伯能似乎已看出她为难的样子,这就低了声向她道:“这算什么,平常我们在席上拼起酒来,还不是你的酒杯子交给我,我的酒杯子交给你。”小春想着,趁机偷一个巧罢,把自己的酒杯子,移到伯能面前,把伯能的大半杯酒,立刻送到杨育权面前去,笑道:“干脆,我把酒先送过来了。”杨育权先看看面前的酒杯,然后又偏着头望了小春的脸,微笑道:“这没有假吗?”小春道:“有什么假,钱经理可作证。”杨育权端起洒杯子来,闻了一闻,笑道:“很香,不会假。”说时,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又送到小春面前来,笑道:“假如你有诚意,请你把这杯酒喝下去,我只抿了一日,你是看到的,总不能算是脏,应请你喝上一口。”小春笑道:“原是我敬先生的酒,这样一来,岂不是杨先生敬我们的酒了。”杨育权笑道:“我不愿谈这些枝节问题。假如你愿意,就清喝我这杯交换酒,不愿意……”他说到这里,微笑了一笑,在紫色的嘴唇里露出两排白牙。这一笑,除了不觉得可亲,而且还觉得可怕。小春只好把头来低着,不敢望了他。钱伯能笑道:“敬酒敬肉无恶意,她为什么不愿意喝呢?她愿意,她愿意!”说着,端起了那杯洒,直送到小春嘴唇边来。小春急迫中,来不及细想,抬起右手臂来,在酒杯与嘴唇之间,平空的一拦。这一下子,来得冒失一点,恰好把钱、伯能的手碰个正着,他没有十分把握得住,酒杯让手碰翻,落在桌子上,杯子里那大半杯酒泼了个干净。钱伯能吓得把脸色都变成灰白了,连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小,春实在也没经意把那杯酒推翻,看到钱伯能脸上带着既害怕又生气的样子,随着变了颜色,便扶起杯子来道:“钱经理,对不起,我自己罚我自己,罚酒三杯罢。”钱伯能瞪了眼望着她,不能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杨育权却首先发言了,微笑着将手摆了两摆道:“不必客气,半杯酒唐小姐都不肯赏脸喝下去,我们还敢望唐小姐喝三杯吗?心领心领!”说着,两手抱了拳头一拱,满座的人看到小春受了这分讥讽,好像认为当法庭宣布了她的死刑一样,全是呆板了面孔,对小春望着。钱袁两位主人,更透着难堪,面面相觑。杨育权举起自己面前一杯酒来笑道:“大家喝酒罢,用不着为了这件事介意。”说毕,就咕嘟一声把酒喝了。大家见他如此,才放宽了心,袁久腾便推着一位歌女前来敬酒,故意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把这事遮掩过去。小春很冷落的坐在杨育权身边,谁也不打个招呼,她心想这就很好,我可以脱身走开了。因轻轻咳嗽了两声,又牵牵衣襟,见钱伯能并没有发出一种理会的样子,只好站起来,轻轻的对伯能道:“对不起,我先走了。”还回头向杨育权点了个头道:“杨先生再见。”杨育权笑道:“好的,今天晚上,我们台下见。”小春对于这句话,也没有十分理会,自向外面走出来。唐大嫂早是在门帘子外迎着的,便牵着小春的衣襟,将她引到外边来,低着声道:“这个姓杨的,就是你在电影院里遇到的那个人吗?”小春道:“可不就是他?你看他所说的话,所作的样子,像一个上等社会人吗?”唐大嫂道:“那倒不去管他,他下流是他没有人格,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不过你今天脾气太拙了,不留一点转弯的余地,恐怕他会和你为难的。”小春道:“为什么难,他到警察局里告我一状,不许我唱戏吗?”唐大嫂道:“果然是那样办,他算饶了你了。我在门帘子外张望了很久,又在汽车夫口里打听了一点消息,知道这个姓杨的,是个有来头的人,凭他一句话,三教九流的角色,总可以请动几个。我就怕他自己不出面,会叫一批流氓来和我们捣乱。”小春道:“夫子庙这地方,慢说有你这块老招牌,就是我,多少也有点人缘。”唐大嫂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不能不提防一二。”说着话,小春抬起手表来看看,才是九点钟,去上台的时间既远,就还有两处应酬,可以赶得上,便嘱咐母亲回去,自己就向不远的一家酒馆子里去。也是自己事先估计了一会子的,许多张条子里面,要算这位主人翁交情厚些,已进了门,有一个熟茶房。先带了一分厌烦的样子迎着道:“三小姐,你这个时候才来,万先生自己都快要走了,在七号呢。”小春也不多说,直向七号屋子走去,果然是客都散了,主人翁和两三客人拿了帽子在手,有要走的样子。小春只得勉强陪了笑道:“万先生,真对不住,今天我遇到一桩极不顺心的事,把时间耽误了。”那万先生向她看着,微微的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和唐小姐认识多年,不能这一点面子都没有!三小姐吃点什么不吃?”小春道:“不必客气了,改日我请各位喝咖啡罢。”那姓万的说着话,脚可是向外移,小春随在他们主客身后,也只好向外走着。到了门外,碰到广东馆子里一个送条子的号外,老远的就叫着道:“唐小姐,你还不去,人早都到齐了。”小春打开手皮包来,取出条子来,看了一看,这广东馆子,就有两张条子,主人翁一个姓张,一个姓王,又是极一普通的姓,是哪二位熟识的人在这里,一时却想不起。时间到了这晚,也没有工夫去研究哪里当去,哪里不当去,正要走那广东馆子门口过,就顺便进去看看罢。好在一转身,姓万的已不见了,就直接向广东馆子来。向茶房一打听,都在三层楼上,还只上到二层楼呢,便听到三层楼上哄天震地的一阵嘻笑之声,正是豁拳喝酒高兴的当儿。小春想着,且不管两张条子是哪一家主人翁在热闹,总算赶上了一家。于是先站在那热闹房间外,隔着门帘子张望了一下,见这席很有几位眼熟的,料着其中那个姓张的便是请客的人,于是掀了门帘走进去,果然那位姓张的起身相迎道:“唐小姐来了,难得难得,总算给面子,没有让我碰钉子。”另一客人道:“可是我们今天这酒令,不能因为唐小姐的难得来,就推翻,了吧。”小春听了这话,站着呆了一呆,姓张的笑道:“并没有什么难题目,不过入席的人,不问能喝不能喝,那要先喝酒三杯,然后才可以功筷子。”
小春虽觉得三杯酒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今天并没有吃晚饭出门,而且跑来跑去,也透着烦腻,现在无故要喝三杯空肚子酒下去,这一定是容易一醉的。因笑道:“我也不敢违犯诸位的酒令,只是我今天是带病出门的,我请人代我喝三杯,可以吗?”姓张的拱拱手笑道:“真对不起,就是不能提这个代字。要不,授受两方,加罚三杯。你是没有听到我们宣布酒令的,不知者不罚。”说时,早有两个人迎上前来,一个执壶,一个捧了酒杯,直挺在面前站着。其余在席上的人,却是鼓掌呐喊,象发了狂。小春看这些人,都是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把西服或长衫脱了,各卷了衬衫,或短衫的袖子,各露了大粗胳膊,上下晃动,喊叫的时候,把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露着直冒出来。小春心里估计了一下,大概都是不可理喻的一批英雄,便笑着点点头道:“酒算我喝了,不过我上午喝的酒还没有醒,这三杯酒喝了下去,一定会睡倒的,回头有失仪地方,各位不要见怪。”姓张的笑道:“不怪不怪,你喝了酒,什么问题都好解决。”说到这里,也不容小春再说第二句话,已是把斟好了的那杯酒两手捧着,直送到小春嘴唇边来。小春笑道:“何必如此,我既答应了喝,还能够跑掉码?”说着,于是接过酒杯子来喝了,自己还没有放下杯子,第二杯酒就让人递到手上来了,这样像灌酒漏子似的灌下去三杯酒,小春嗓子被呛着,连连的咳嗽了儿声,于是将手拍着胸脯道:“要醉要醉。”主人翁端了一玻璃杯子橘子水过来笑道:“坐下来喝杯水,好不好?”小春将一只手撑了桌沿,低了头笑道:“这空心酒真喝不得,我已经有一点头重脚轻了。”说着,她就不入席,向旁边沙发椅子上一倒,头枕了椅靠,仰面坐着,把眼睛微微的闭着。在席上的人,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在别处已带了醉来的,就没有继:续闹她的酒。小春有气无力的坐着,总有十分钟,然后手扶了墙壁站起来,向主人翁点着头道:“对不起,我先走了。”就更不问主人翁意思如何,径直就走出来,到了楼梯口上,心中一喜,算是又敷衍了一处应酬,这应当找一群熟朋友的宴会赶了去,多少好吃点东西。正挺直了腰干子要下楼,身后有人叫道:“小春哪里去?”小春回头看时,一个人心上戴了帽子,手上提了上身西服,解了领带,卷了衬衫袖子,满脸的酒晕,歪歪倒倒,走向前来,一手抓了小春的手,笑道:“对门六华春,我还有个约会,我先到那边,就开了一张条一子去请你。哦,在这边也开了一张条子的,大概你还没有去吧?”小春看他虽然也是面熟的人,可是他姓什么并不记得,因笑道:“你不要拉我,我也醉了。”那人道:“好,我们一路去喝醒酒汤去,你一定要去。你不去,你是王八蛋,你这姓算没有白姓。”小春这又知道其中有位姓王的请客就是他。既遇着了,不能不去。跟着这醉鬼到了六华春,恰好全席是生人,正赶上端了饭菜,大家开始将鸡汤泡饭吃,自己不便找什么吃,只在席上喝了半杯菊花茶。少不得又坐了十分钟,便出来了。依着自己的意思,就想回到清唱社的后台去,随便去买些面点吃,可是走出馆子门,就见自己那辆包车,点着雪亮的灯,停在路边。车夫微皱了眉道:“今天在老万全耽误的工夫太多了,有好多地方不能去。三小姐我们还赶两家吧。”小春待要不去,心里想着,歌女对付流氓,就靠着是自己的包车夫,包车夫帮歌女的忙,就为的是歌女出一处条子,可以得几毛钱。今天晚上,他仅仅得四处钱,他不提起来也就算了,他现在已经是公开的嫌少,不能不再到两处应酬,肚子里很饿,心里又很气,也没说什么,就坐上车子去。车夫问:“到哪里?”小春道:“我也无所谓,找近的地方去罢。”自然,到了这十点钟附近,所有宴客的人,都是酒醉饭饱,要散未散,小春连到两处,都遇着主客要出门的时候,索性是连茶也没有喝一杯,又在马路上奔波。对车夫道:“你吃了晚饭没有?”车犬拉着车子跑,说是:“吃过了。”小春冷笑道:“那么,我电该找点东西吃了。跑这一晚上,但只看到别人油嘴油舌的。”车夫听了她的口音不对,也不敢再贪钱,就把她拉到了清唱社。唐大嫂也是巡视了街道一周,在社门口站着,看到她来了,就迎上前道:“至少还有一点钟,本应该你上台,他们来了,就让他们来了罢。”小春一腔不高兴,下了车子,径直向里走,听到唐大嫂说他们来了,便又回转身道:“他们是谁?”唐大嫂笑道:“还不是那批书呆子,也许他们今晚上还要替你做一点面子?他们是诚心来捧场的。”小春沉着脸道:“这种面子,我不稀罕,人生为什么,不就是为吃饭吗?自出得大门来,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吃一点东西呢。”唐大嫂道:“哦,哦,你还没有吃东西,我哪里晓得呢!好孩子,你到后台去等着,我去……”小春皱了眉道:“你不要和我弄这样,弄那样,我心里慌得很,和我下碗素汤面吃就是了。”她嘱咐完了,自到后台去呆坐着,约莫有十分钟工夫,却见前台管事,外号黄牛皮的,悄悄的走了进来,他抬起罩着灰布长衫的双肩,在麻脸上现出一分不自然的微笑,向后台几位站在一处的歌女点了头道:“各位老板,今天出台小心一点,有一大批捧场的在茶座上,看那样子……”小春虽坐在一边,却插嘴道:“你不要瞎扯谈了,那批茶客是大学堂里的教授,人家都是斯文人,有什么了不得,大惊小怪。”黄牛皮走过来笑问道:“唐老板认得他们吗?”
小春道:“我怎么不认得!今天晚上还在一处吃饭的。”黄牛皮道:“你知道这为首一个人姓什么?”小春将撑着头的手,抽开来连连的挥着道:“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了就是。”黄牛皮扛着肩膀,摇了头自言自语的道:“这倒有点奇怪。”一路说着走了。这时,唐大嫂亲自相押着隔壁馆子里茶房,提一只食盒子进来,花房打开食盒来,将碗碟搬到桌上,有一碗口麻面,一碗虾仁面,两个双拼的冷荤碟子,小春实在也是饿了,扶起筷子来,就夹了几块卤肫放到嘴里去咀嚼着。唐大嫂站在旁边看着,因道:“面是热的,先吃罢,免得全是凉的,吃了坏胃。”小春望了母亲,却微偏了头,向前台去听着,因道:“你听,怎么今天晚上卖座特别好,人声这样哄哄的。”唐大嫂皱了眉道:“你吃面罢,管这些闲事呢。”小春将面碗捧到面前,扶起筷子,把那碗口麻面只挑两口吃着,忽然前台哄然一声大响,笑声里面又夹着说话声,好像前台发生了一点事情。庸大嫂道:“真是不凑巧,正当那大批斯文先生来捧场的时候,就碰到了一群流氓捣乱。”小春道:“这种胡闹的茶客,哪一天也有,理他们作什么!”说着,又有一阵哗然大笑发生出来,小春不能放心吃了,放了筷子,闪到上场门帘子后面,手扶了帘子,隔着帘子缝,向外张望了去。见最前面的几张桌子上,夹坐着有七八个衣服不整齐的人,互相顾盼着,各带了奸诈的笑容。这倒有点不安,料着这些人,不是吃醉了酒,就是在这里和捧场的人吃醋,可不要在自己出现的时候闹起来才好!这样想着,当然是站在门帘子下面多张望了一下,唐大嫂走过来,牵着她的衣襟,悄悄的把她拉到一边来,低声道:
“你吃面罢,还有两个人,就该你上场了。”小春坐下来,屹了几筷子冷荤,刚开始吃面,前台又哄然闹起来,小春摇摇头,放下筷子来,因道:“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唐大嫂道:“那怎样成?一下午没吃东西,到这时候,还不该喝口面汤吗?喝点面汤罢。”说着,两手把面碗端起来,捧到小春面前,小春笑道:“我勉强吃……”“叫唐小春快滚出来!”她那句答复母亲的话,不曾说完,这样一句很粗暴的吆喝声,由前台送了进来。她心里随着跳了一阵,望了唐大嫂道:“哪个和我捣乱?”唐大嫂看她这样子,只好将面碗放下,因道:“你理他们呢,他们再要喊一声,我去叫宪兵来。”小春坐着没有作声,只抽出手绢来,擦了两擦嘴唇,唐大嫂望了桌子上的面菜道:“叫了这些东西来,你又一点不吃。”小春道:“还吃什么,人家打算在和我们捣乱,我们一点不准备,还要吃东西开味呢?”唐大嫂道:“你放心,我在这里候着你,有人把你怎么样,我就挺身出来。”这时照应场面的人,由前台进来,向小春道:“唐老板,你该上场了。”小春站了起来,心里更扑扑的跳得厉害,向母亲道:“妈,你有香烟吗?给一支我抽抽。”唐大嫂道:“你镇静一点出去罢,胡闹些什么?”小春缓缓的走到上场门的门帘下,牵牵衣襟,摸摸头发,也没有作声,悄悄的站着。唐大嫂急忙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连连说着:“不要紧,不要紧!”说时,前一场2昌的歌女到后台来了,前台的场面,换着锣鼓点子,待角儿上场。小春心一横,掀着门帘子,就很快的走出去,眼皮也不抬,就站到台中间唱桌里面去。但听到台底下啪啪啪有人鼓着掌,也有人哄哄的说笑着,还有人哈哈大笑。小春先是背靠了桌子面朝里,等着胡琴拉完了过门,掉转身对了台下,才开口唱得一句,就有两三个人在台下叫道:“好哇!那个好字拖得好长,显然是有意挖苦。”小春是认定了有人捣乱才出台的,当然也不为了这两三个人叫倒好介意。按定了神,接着唱下去。她这次咀的是贺后骂殿那段快三眼,开口之后,并有长手的胡琴过门,要一句跟了一句唱。唯其是一句跟了一句唱,也就要始终面对台下站着,不能掉过身去休息。因此把两只露出短袖子的光手臂反背在身后,垂了眼皮,视线射在桌面上,脸色是微微沉着,仿佛就不知道台面前坐有一二百人。她心里想着:给你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看你怎样?而且有胡酒仙这批捧自己的先生们在座,也要做点样子人家看看。她如此想,坐在台前各方的教授群,果然受了她的影响,在她唱着有点空的时候,就相连着鼓起掌来。这一阵鼓掌,并没有给小春撑起什么威望,随了这阵拍掌之后,好吗!咚哄!在全茶座的四面八方,都相应喊了起来。小春忍不住了,向台下看去,见有许多穿了短衣服的人,昂起了颈脖子乱喊。随了这种喊声,还有好几个人,摇晃着身体,嘻嘻哈哈的笑着。小春一慌,在胡琴拉一个极短的过门之后,忘了接着唱,胡琴跟着拉了好几个过门,忽然有人喊道:“板眼都不知道,唱什么戏,滚进去罢!”只这一声,人丛中拔笋似的,突然站起十几个人来,在人头上乱挥着手,喊道:“进去,进去!”小春脸吓得苍白,更是开不了口。场面上也慌了,胡琴停住,锣钹鼓板敲了几下长捶呛啷当乱响。台底下的人,见小春脸如白纸,呆站了不会动,平常无所谓的茶客,也纷乱起来。偏是先前站起来的那十几个人,还是乱挥着手,狂叫进去进去!唐大嫂急了,在门帘子后奔出了前台,小春回转头,看到了娘,这算明白着,向唐大嫂怀里一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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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地球两千五百年的流浪航程中掌舵我们在怪兽入侵的世界里驾驶机甲我们在病毒横行的世界中拯救人类我们在丧尸病变的都市里再造一方净土我们在天灾肆虐后的蛮荒中寻回文明茫茫汪洋之上,张天元获得了一座岛屿,从此成为领主游戏的玩家之一。他看着自家这个可以打开电影世界传送门的基地,不由陷入了沉思。如果他能从2012带过来70亿人,再从流浪地球带过来35亿人,那他是不是赢定这场游戏了?如果您喜欢电影救世主,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穿越了,方莫一觉醒来回到三国,变成了一条狗,然后发现自己有一个金手指,开辟领土,就能获得各种恐怖的兵种。这下,方莫可就站起来了。虎豹骑?不好意思,我真的能驱虎逐豹!白马义从?不好意思,我有白蛇阵。西凉铁骑?能打的过一群拿着狼牙棒的金刚?吕布?别闹了,你连一个金刚都打不过!至于智谋?我的天,你不会以为一群猴子能为了几根破香蕉就背叛我吧?ps前面由于主角没有领地,所以这是一本慢热的书。ps2由于词汇原因,这注定不可能是史实正剧,很多好词都是三国之后,没办法,只能用了。你们要跟我计较,我也没法。如果您喜欢三国之神兽奇兵,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朱慈烺此贼比汉奸还奸,比额李自成还能蛊惑人心!闯王李自成立马虎牙山,遥望东南,感慨万千。慈烺此子忤逆不孝,奸诈凶残,简直是曹操再世,司马复生,让他当了皇帝,全天下的逆贼奸臣刁民一定会想念朕的!大明崇祯皇帝于明孝陵前,痛哭流涕。我冤枉啊!我洪承畴真的不是朱贼慈烺的内应,我对大清可是一片忠心啊!大清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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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了1980年的东京葛氏区,继承了道场,父母双亡,有妹有房,但是存款快见底了,学生没有,怎么办,急,在线等。算了,不管了,快乐就完事了。面对疾风吧!如果您喜欢我在东京教剑道,别忘记分享给朋友...